“解惑倒也說不上,你們自己看吧。”十五琉璃有些苦澀地笑了。
她推開玉門,腳下的土地随着玉門緩緩打開震動起來,沈半溪本就腿軟,差點被突如其來的震感震得跌倒在地。
玉石瓦當從屋檐剝落,一塊又一塊在半空中變幻,雕欄玉砌都在分崩離析,殘損的碎片化為片片斷劍,青灰色的鏽迹沿着瓦當的紋路蔓延成森然劍氣。這裡的一切都是劍,都由劍幻化而來,如今在沈半溪驚詫的目光中變回本來面目。
隻有十五琉璃推開的玉門不一樣,仿佛是啟動了什麼機關一樣,玉門迅速凋零衰敗,連帶周圍的亭台樓閣一起變成斷壁殘垣。
十五琉璃嗤笑一聲,将麻衣上的玉飾一把拽下來,脖頸、手腕、腳腕,叮咚作響的玉石在無形的靈力波動中化為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劍,細看卻有星辰的光澤流轉,劍脊處浮凸着仿佛會呼吸的彎折紋路,金色的暗光藏匿其中……
“劍冢一入無歸路,萬刃千年噬舊魂,”她伸手接過那把劍,笑着說,“我原本以為,雲墟劍冢如今早已在修真界銷聲匿迹,連名字都很少人知曉,在我有生之年,怕是再也沒有第三個人會走進這裡,沒想到,居然還能多兩個小美人作伴。”
沈半溪直愣愣地看着了半晌,才擡手把自己快脫臼的下巴合上。
“這……這是啥情況?”她的神智罷工了片刻才重新上崗,唇齒還有些不太利索,“你……您是說,我們早就在劍冢了?您這山莊,就是劍冢的入口?”
十五琉璃搖搖頭:“什麼山莊,都是幻覺罷了,若是還與外界有所聯通,這樣的地方,你們怎麼可能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可是阿落她聽說過,還有那什麼十五城……”
十五琉璃用看白癡的目光看她:“你跟你外婆配合着坑我的時候不是挺聰明的?怎麼現在也變傻了,哪有什麼十五城?‘雲墟渺渺藏仙阙,十五城裡盡琅玕’,真好的一句話啊,要是真的就好了。”
沈半溪想起那日一本正經打着星盤的阿落……
誰能想到看上去這麼老實的孩子說起瞎話也毫不含糊呢,果然梅不韪身邊沒一個好人。
沈半溪頓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可置信:“那我爹為我娘赢的那個劍……”
“那個啊,倒是你外婆的功勞了,”十五琉璃将長劍收起,向來時的方向走去,眼裡有柔光,似乎在懷念什麼,“我是這把骨繪星河劍的劍靈,這裡,大約是很久很久之前,哪個大戰的戰場吧,我從有意識起,就已經身處在這裡。
這地方像是個詛咒,與外界全無聯系,好像獨立于九州的時空之外,我從這些劍的遺迹裡了解外面的世界,從劍的記憶裡拼湊出各種各樣的戰争,有修士、有魔族、有外道、有大妖、打得你死我活,不可開交,最後他們的兵器被劍冢的主人收集起來,用無上神通構建了這個地方。”
“可是為什麼?”沈半溪不能理解,“如果建造劍冢是為了後輩,那為何又不與外界相連,這樣的劍冢有什麼意義呢?”
十五琉璃道:“可能打仗把神識也給打壞了吧,誰知道那個**怎麼想的,或許死在戰場上的心上人是個什麼愛劍之人?”
總之呢,這裡沒人能進來,也沒人能出去,在你外婆找到這裡之前,整個劍冢隻有我,以及後來也生出靈智的六翎羽,哦對,她也是劍靈,主人生前可能是個賭鬼吧,這裡沒人能跟她賭,她就天天變出環境自娛自樂……可憐啊。”
我們就是死去了又活過來的劍靈,這裡是我們的墓。”
沈半溪聯想到自己上輩子渾渾噩噩當阿飄的幾年,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幸好,梅姐姐來了,她不知道用什麼法子,在雲墟州和劍冢之間建立了錨點,居然能隔着空間跟我們溝通。你和你師妹一開始就被送進來了,隻是我不精于術法,被她瞞過去了。但你爹娘、還有之前的幾個有求于我們的修士,他們都沒進到劍冢裡面來,在時空的夾縫中拿走了那把不化骨。那也是她想出來的主意,她還想到了将人從劍冢中帶出去的方法,但是……于我而言,過于冒險,于是一直沒有出去。”
沈半溪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外婆到底坑到什麼地步,如果她沒有赢,就得跟花歸月一起在這鬼地方等着這個腦子不太好的劍靈決定好自己要不要出去。
沈半溪:……想滅祖。
十五琉璃像是能看出她在想什麼似的,笑道:“不止要留下了陪我,你還會輸掉美貌,真可惜啊……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