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巨樹層層疊疊地堆在一起,足有數米之高。
沒那麼拼盡全力地奔跑過的話,苗蓁蓁應該還有力氣翻越。現在不行了,現在她跑出的每一步都要和意志力決鬥,要跳這麼高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真他玲玲的。
她被卡普誘導進了包圍圈中。
“卟哇哈哈哈——”
卡普的笑聲若隐若現,像鬼一樣在她身周徘徊,他沉重的腳步聲也一樣。
苗蓁蓁實際上從來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
她還不能在激烈的戰鬥中使用見聞色,那是她不熟悉的新感官,平心靜氣地冥想時她的見聞色才好使喚。
卡普比她自己更加熟悉她的實力。
他用巨大的聲響幹擾了她的判斷。
苗蓁蓁這才意識到她的方向從始至終都在卡普的操縱之下,是他在領導她逃跑,而不是她在領導自己逃跑。
她情不自禁地升起了對卡普的敬意。真有你的,卡普,真有你的。
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老婆!
——被逼到了絕路。
苗蓁蓁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繞邊尋求出路,繼續讓卡普像貓遛老鼠一樣遛着她亂竄,沒準還能在拉長戰線的途中消耗一點卡普的體力。
他花心思圍堵她了,多少還是會被消耗一點體力的對不對,呃呃呃大概吧。
苗蓁蓁:人要足夠絕望地樂觀才能在卡普的追殺下不崩潰。
另一個選擇是勇敢地面對卡普的錘擊,尋找機會從卡普的包圍中溜走,戰鬥思路大概就是“我一個滑鏟過去”那一套。
考慮到卡普肯定會對她手下留情,這是可行性最高的選擇——唯獨需要很多的、大量的勇氣。
不知為何,這兩個選擇卻忽然變得非常難以抉擇。
苗蓁蓁自認還是比較正常的,她在偉大航路IP浪迹大海那麼久,哪怕是像素時期也沒怎麼用心對抗過強者。
沒有必要,也很無趣,偉大航路的戰鬥系統超乎常理的硬核,甚至與傳統act遊戲分庭抗禮,而苗蓁蓁隻稍微體驗過幾部公認的act經典就放棄了所有同款遊戲:注意,她還是硬挺着一口氣通關了遊戲才放棄的。
正是因為她反複練習并且通關了,她才能明确地知道,本質上說,她就是沒辦法從純粹的戰鬥和戰鬥的勝利中獲得快感。
而且作為一個随緣型玩家,她的觀點甚至相當冷酷和惡毒,幾乎就是看不起純戰鬥玩家:遊戲裡的勝利有什麼可高興的?
如果說收集流和劇情流還能體驗到現實生活中無法體驗的“另一種生活”,戰鬥流能有什麼?
輸了赢了又怎麼樣?
打敗小怪和BOSS什麼也不代表,隻有艱苦付出了數十數百小時後乍然席卷而來的強烈空虛。
現在,她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
她在奔跑中跌倒過,手掌被摩擦得流血;腳上磨出水泡後又破裂了,每一步不僅需要擠榨體力和意志力,還會發出水聲并且微微打滑。
她的衣服髒亂不堪,她的頭發裡滿是沙石和草葉。
湛盧在她的背後散發出不贊同的嗡鳴,對一把驕傲的神劍來說,不使用祂或許在祂看來是一種恥辱。
老婆我知道你不爽,你先别不爽,我不能每一次戰鬥都靠你啊對吧?苗蓁蓁在百忙之中抽空安慰。
這些天裡,第一次的,她聽到了湛盧發出清晰的聲音。
[那又有何不可?]祂這麼說。[我一直都在,隻要你不改變。你我都對此心知肚明。]
祂聽起來好迷人哦!
不,這不是花癡的時候,卡普還在她身後。苗蓁蓁迅速回神,匆忙向湛盧解釋了幾句,其實也不是解釋,隻是她内心深處的想法。
我想和他打,我想和他訓練,她對湛盧說。
她并不指望自己能赢,但反正她也從來沒有介意過輸。
而且,在這樣的并不涉及生死的生死危機中,她忽然有點理解戰鬥爽的魅力了。
盡管她依然不會将此作為首選。
她隻是——說不清為什麼,可能是卡普聽起來太快樂了,帶動得她也很快樂。
這個念頭和想法逐漸清晰起來,她依然渾身疼痛,腳底打滑,卡普的笑聲時而靠前時而靠後,與其說是訓練不如說是純粹的戲耍。
卡普老婆也好迷人哦!
不不不别花癡了這不是時候。
這兩個選擇裡究竟選哪一個就很明顯了。
她靈巧地在橫倒前路的巨木前急刹并轉彎,感受着卡普的位置。他就在側後方,張狂的笑聲已經停下,顯然是意識到苗蓁蓁發覺了他耍的那些小花招。
苗蓁蓁稍微思考了一番要采取哪種攻勢——然後發現想了等于白想。
一個人怎麼能戰勝一艘機甲呢?卡普甚至确實與小體型的機甲差不多大。她僅有的選擇就是拼盡全力地攻擊或者躲避,輸的結局是一定的,無非是采取哪種輸法。
她甚至不能選擇自己的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