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也不知霁塵用什麼法子送走了阿桑,帶着潘妤以‘賞賜’之名,行‘貪污’之實的東西,順利離宮了。
這仿佛是一段插曲,曲終人散。
阿桑的離開并沒有對長秋宮的日子産生什麼影響。
潘妤算了算阿娘來京的路程,就算路上耽擱點時間,此時也應該到京城了,卻不知為何遲遲不遞信入宮。
讓蘭喬嬷嬷稍事打聽一番,得回的消息令人憤怒:
“夫人一到京城,才進家門就被太夫人罰去佛堂抄經,說是要抄夠十遍法華經方可出來。”
潘妤面色一沉:
“理由呢?”
原主的記憶中,潘家老夫人葛氏并不和善,對潘妤和崔氏總是諸多挑剔,可再怎麼挑剔,也沒有大兒媳剛回家就被罰去抄經的吧。
法華經好幾萬字,用毛筆抄十遍,崔氏中秋之前都别想出佛堂了吧,什麼仇什麼怨啊?
“太夫人罰夫人,如何需要什麼理由,頂着一個‘孝’字,夫人便無法反抗。”蘭喬嬷嬷語氣無奈。
潘妤沉吟片刻:
“要不我給阿娘下道口谕,讓阿娘入宮觐見。”
崔氏恭順了一輩子,讓她反抗自己的婆母,屬實有點為難她,潘妤想幹脆她下旨召見,皇後的旨意,總比太夫人要高出一些吧。
這樣就能把阿娘接進宮,至于什麼時候再讓她回去,就是潘妤說了算了,大不了讓阿娘在宮裡住一陣,然後直接送她回汝陽老宅,也就不必與太夫人牽扯了。
蘭喬嬷嬷覺得此法可行:
“是,皇後娘娘的口谕,太夫人也理應退讓。”
潘妤讓蘭喬嬷嬷安排宮人去潘府傳信後,又趕緊讓人将主殿的西側殿收拾出來,隻等崔氏奉谕入宮。
對于這位娘親,潘妤有着生理上不可抗拒的親近之感,要說原主在這個世界最最在意的人,便是将她從小養大的娘親了。
原主和崔氏母女間的感情,填補了潘妤這方面的缺失,她願意繼承原主的意志,把崔氏當成她的親生母親一樣奉養對待,也願意在崔氏面前,繼續扮演她那個柔弱聽話的女兒。
潘妤滿心期待與崔氏相見,然而一直等到下午,崔氏依舊沒能入宮,蘭喬嬷嬷派去的宮人回來禀報,說崔氏此番抄經,是為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也是為求帝後和睦、長者康健、家道順遂……
因此即便有皇後口谕,崔氏也不能違背誓言,未抄完經書前離開佛堂。
潘妤原是想用皇後身份,壓着潘家太夫人不得不放人,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甚至為了避免潘妤繼續糾纏,幹脆擡出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之類的道理,潘妤就算是皇後,其分量也不可能重過國祚。
而這些誓言究竟是不是崔氏說的,此刻顯然已經不重要了。
“定是二夫人!”蘭喬嬷嬷義憤填膺:“她在報複娘娘。”
安氏被潘妤趕出了宮,她不能對身處皇宮的潘妤如何,就在宮外想辦法折騰崔氏,同樣的,崔氏在宮外受難,潘妤在宮裡也幫不上什麼忙。
說到底,隻因潘妤這個皇後名不副實,她自己都是潘氏推上去的一枚棋子,又怎麼能以棋子的身份與執棋者對話呢。
若是别人欺負了潘妤,潘妤可以借潘家之勢打壓回擊;可若是潘家欺負了潘妤,她除了受着,并沒有任何反擊的手段。
“就算是二夫人從中作梗,也要太夫人聽她的才行。”潘妤深感疑惑:“嬷嬷,您說太夫人為什麼不喜歡我阿娘,還總幫着二夫人欺負我阿娘呢?”
崔氏就算性情軟弱,可她到底出身名門,知書達理,溫和仁善,背後有崔家撐腰,或者說,潘家這一代能延續祖上輝煌,就是靠着崔家的百年盛譽幫襯。
而阿娘婚後與父親誕下一兒三女,哪怕四個孩子如今隻剩下兩個,但為潘家生子的功勞和情分總還在的吧。
二夫人安氏就算伶俐能幹些,卻非長房,娘家家世也很一般,說出去不如崔氏有排面,太夫人緣何一味偏幫安氏?
潘妤覺得這其中可能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在,所以才想問一向蘭喬嬷嬷。
果然,蘭喬嬷嬷欲言又止,最終隻無奈歎息:
“那些陳年往事,夫人不願娘娘知曉的。”
潘妤勸:“不願我知曉,難道要我當個一無所知的睜眼瞎嗎?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嬷嬷何苦瞞我。”
蘭喬嬷嬷得知夫人被罰的事後,本就有些動搖,聽了潘妤的話,幹脆不再隐瞞:
“娘娘所言有理,那我便說與娘娘聽吧。”
蘭喬嬷嬷與潘妤說起了潘、崔兩家的舊事,原來崔氏嫁入潘家的前幾年,太夫人對崔氏還算體面愛護,直到潘遠山的愛妾平氏生出庶子,潘家想讓這個庶子記在崔氏名下,佯作嫡子長大。
崔氏出身名門,自是懂得嫡長的重要性,況且她娘家是崔家,若庶子成嫡子,豈非連崔家都要認下他的存在,崔氏不滿,卻不敢提,還是崔氏的陪嫁嬷嬷,将此事早早告知了崔家。
崔家傳承幾百年,底蘊豐厚,如何不懂潘家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怕崔氏糊裡糊塗的應承下此事,崔家連夜派人到潘家制止,鬧了好大一場,才把此事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