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情形已非偶然,請皇後娘娘明察。”
潘妤聽完她們的控訴,便讓人去内廷所取來近兩年的翻牌記錄冊與陛下起居注,順便又把之前蘭喬嬷嬷給她整理出來的後妃檔案冊取來。
對照檔案冊潘妤知曉了,李美人出身教坊司,善舞;宋美人出身歌姬,善歌;安美人是私塾先生之女,善書;吳美人出身鄉間小富之家,能進宮全是因為在陛下途經田鄉時給陛下端去一碗清甜爽口的薄荷茶……
沒過多久,内廷所便送來了潘妤想要的冊子。
是内廷總管太監親自送來的,以為是自己哪裡出了纰漏,誠惶誠恐的候在一旁。
潘妤問了吳美人和安美人被翻牌的時間,按照她們說的翻看記錄冊子,果然看到翻牌冊上有兩人的名字,但那日陛下起居注上的侍寝名字卻變成了李美人或宋美人。
事實證明,吳美人和安美人沒有說謊,确實是李美人和宋美人搶了她們侍寝的機會……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正如李美人所說,陛下想寵幸誰是陛下的意思,也沒有哪條宮規律法中規定了,陛下翻了後妃的牌子,就不能臨時反悔或來了别的興緻的。
所以,吳美人和安美人的控訴,就算潘妤知道她們沒有說謊,卻也沒辦法處置李、宋兩位美人,畢竟她也不能押着皇帝,非要他去寵幸哪個美人嘛。
潘妤正思慮着,餘光瞥見李、宋兩位美人正眼神交流,看兩人那有恃無恐的樣子,潘妤便知此類事件絕非偶然,兩人背地裡定然聯手做了好幾起争寵的事。
她們一個善歌一個善舞,歌舞搭配,直接把楚子玢那蠢貨迷成了狗。
其實這件事處不處理都一樣,歌舞總有看膩的一天,等楚子玢迷上了别的,她倆自然會解綁,分道揚镳。
可若不處理,後宮總出現這樣的争寵事件,鬧出各種事宜的話,麻煩的還是潘妤這個皇後。
與其聽她們日日無止盡的吵鬧,不如像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潘妤一邊思索一邊翻看楚子玢的起居注,發現李、宋兩位美人并不是這陣子才興起的,或者說,她們這個争寵組合,一開始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另外一個,正是剛剛被剃頭打入冷宮的王美人。
一歌、一舞、一美人,李、宋原是王美人的陪襯,王美人一走,她倆倒撿了現成的便宜。
而王美人之所以能盛寵三月不止,潘妤細查之下也發現了些門道,這王美人入宮前是賣酒娘子,更是京城有名的銷金窟玉來樓花魁的關門弟子……學的就是如何拿捏男人。
倒也是個人才。
潘妤暗自感慨後,再往前翻,發現王美人進宮之前,後宮中最得寵的是趙美人,揚州瘦馬出身……再往前是周美人,秦淮出身……再再往前則是黃美人,這位得寵的原因令潘妤大跌眼鏡,居然是善賭,能連續十把搖出豹子!
楚子玢寵幸黃美人那陣子,不會每天在寝宮裡看黃美人搖骰子搖半夜吧?
這些也就算了,都是風華正茂的美娘子,最讓潘妤震驚是,楚子玢那不靠譜的貨,甚至還寵過一個四十幾歲的半老徐娘……
看了這麼多的美人興衰史,潘妤心中有了想法。
她本就是行動派,當即便讓人去把所有的美人盡數傳來長秋宮聽訓。
美人有三百多個,所幸長秋宮夠大,站的下。
潘妤高坐鳳椅之上,将李、宋、安、吳四美今日所作所為通告各人知曉,在衆美人面面相觑,不知潘妤是何意之時,潘妤開口說道:
“本宮與諸位美人既同入後宮,便是難得的緣分。後妃職責本宮不欲多言,隻侍奉陛下一條,今李、宋兩位美人行事是有不妥,但歸根結底并無大錯,後妃入宮不争盛寵争什麼?”
“李、宋兩位美人善歌善舞,能籠絡住陛下是她們的本事,本宮不怪她們,甚至還要賞賜她們。”
“本宮觀爾等來曆,也有那身懷絕技的出色之輩,可惜懷才不遇,未逢盛寵,歌舞總有看厭之時,容色總有過氣之日,若大家能擯棄前怨,群策群力、守望相助,為更好的侍奉陛下獻計獻策,本宮便也能許諸位一個前程。”
“從今往後,美人分為十品,十品為下,年二十兩,依次而上,每多一品,加百兩,五品以上,年加二百兩,若能做到一品美人,年三千兩。”
自古财帛動人心,潘妤先前說讓大家獻技時,衆美人全部在意,隻覺潘妤癡人說夢,誰會把自己的本事交給競争對手,教會徒弟逼死師父,誰做誰蠢。
然品級與相應賞賜一出,便立刻叫人改了主意,有那膽大的出聲問:
“不知皇後娘娘所定的十品美人如何晉升?”
有那聰明些的已然想到晉升的标準,肯定不會是單一的侍寝途經,甚至有可能侍寝都不算晉升途徑。
果然,潘妤回道: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傳授他人俘獲聖心的技能,制定出令陛下滿意的侍寝方案,這些都可算作晉升标準,端看諸位能拿出多少壓箱底的本事。”
話音落下後,長秋宮的美人們展開了激烈的讨論,盡管皇後娘娘所提要求甚為怪異,卻也無形給所有人開辟了新的活路。
畢竟後宮中,除了四妃與婕妤等每月有定例之外,美人之流大多依靠賞賜而活,大家明着争的是侍寝機會,背地裡實際争的是賞賜。
反正她們入宮就是侍奉人的,那侍奉陛下還是侍奉皇後娘娘,好像也沒什麼區别,甚至皇後娘娘這邊給出的條件更廣泛,更誘人,更公平,
而此刻,珠簾後的某人已聽得目瞪口呆:
她們這是在商量着如何瓜分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