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雖然嘴上和辭青說着話,但一直分出心神注意着岑無月的一舉一動。
辭青将用于儀式的偃甲看得很嚴,除了半路殺出的岑無月之外,誰也不準靠近。
沒辦法,他們隻好拿了岑無月讓她去對那具偃甲動手。
即使岑無月的動作再隐蔽,有心算無心,大長老仍然看見她将蠱蟲放入了偃甲體内。
桑青晚了一步過去,根本沒有注意;辭青更是被他親自拖住,背朝着岑無月的方向。
那枚蠱蟲是大長老許多年前意外得到的寶物,原本是一對有情道修煉成、要結同生共死契的,隻不過最後這兩人死了,東西則被大長老撿漏。
同生共死蠱隻消半刻鐘便會鑽入偃甲核心之内,辭青一旦與偃甲通神,蠱蟲便會聯結她的識海、死死鎖住。
等偃甲被鎮在業淵底下後,那源源不斷的業障惡念湧入偃甲十分,蠱蟲就将痛苦污染傳達給辭青十分。
偃甲被業淵“消化”的那天,辭青也必定身死道消。
辭青可不是淨庭山人,沒法“淨化”自己。
至此,計劃可謂是已經成功了大半。
大長老想到這裡,多年來古井無波的心都有些激動起來。
雖說對外宣布“四長老在業淵不幸犧牲”,但他還能不清楚老四是怎麼死的?——悄無聲息地被人一劍封喉殺死在自己的練功室裡!
可笑辭青仗着自己修為高,找機會殺了落單的老四,做得這樣毫不遮掩,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難道還真以為他身為長老這麼多年是白活的?
桑青已帶着那修為很是一般的岑無月走開了。
大長老不以為意地收回目光。
桑青隻是辭青的走狗,一旦辭青倒下,桑青根本不足為患。
而那岑無月倒是和奚逐雲的關系很不錯……玄樞城還離不開奚逐雲,不好鬧翻。
稍做些處理讓她無法洩密之後,就留她一條生路好了。
大長老很快這樣下了決定。
“餘鲲。”辭青令道,“一刻鐘後開陣。”
大長老回過神來,心中閃過一絲不悅。
辭青比他小許多歲,甚至差了兩輩,從前還尊稱一聲“大爺爺”,當了城主之後沒多久就對他直呼其名。
呵,早該知道她是個不安分的。
但一想到這次儀式之後辭青的後果,大長老的那一絲不快又很快消解了。
是啊,辭青确實是天才,但誰說天才就一定會活得久呢?
“不如先叫弟子們散遠些,”大長老摸着自己的胡子,慢吞吞地說,“此次鎮壓兇險,得比往年更謹慎些。”
辭青一颔首,桑青便主動去辦了。
大長老瞥見岑無月也一溜煙跟着往玄樞城弟子們的後面躲,心道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惜命。
倒是這樣聰明的庸人,說不定會活得比大多數人更久。
辭青站着凝望片刻黑氣翻騰的業淵,突地又回頭看了一眼偃甲。
大長老心頭突地一跳,生怕她突然想要再去檢查一番,立刻開口拉回辭青的注意力:“不過有雲淵守坐鎮,應當不會發生什麼大事。”
辭青淡淡應了一聲,視線仍落在偃甲身上。
大長老隻好接着道:“我唯獨擔心的是,殺死老四的人究竟是誰,這人又是不是還潛伏在城内。”
說到這件事,辭青的目光終于挪回來了。
“城主的靈契偃也沒有下落。”大長老輕聲歎息,做出憂心姿态,“于玄樞城而言,實乃多事之秋。”
至于辭青的靈契偃,等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神魂将耗盡之時,自然是問什麼就答什麼,總能找到的。
修仙之人,隻要道心不破,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辭青淡淡道:“無礙,很快便會解決的。”
大長老看似尊敬地垂下頭,視線落于地面,心中道:确實,很快就會解決的。
這一次的鎮壓儀式辦得倉促,唯有玄樞城弟子及前來觀禮的修士們在場,凡人們都被禁止出城了。
倒也不是為了保護凡人們的性命,而是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産生的巨量情緒隻會瞬間成為業淵肆虐的燃料,火上澆油。
天色蒙蒙亮時,辭青已站在了施法位上。
四名長老一字排開替她護陣,奚逐雲則憑空立于業淵上方,眼眉低垂,氣息内斂,看起來已做好了配合出手的準備。
其餘修士們站得遠近不一,這站位就全看對自己的修為有多自信。
膽夠大的,站長老們前面都行,膽小的,越往後站越安全。
辭青已進行過數次同樣的鎮壓儀式,她合眼細細感受靈力流動後,十分熟稔地祭起偃甲,放出神念與其通神。
大長老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
辭青确實是天才,一切與偃甲相關的東西,在她手中都能随意擺弄。
通神隻花了她兩個呼吸的時間。
當辭青再度睜開眼時,偃甲的眼睛也與她同步睜開了。
大長老心中猛然湧現一股無情道修不該有的狂喜:成了!
他不敢露餡,擺足守護的架勢在旁壓陣,看着辭青與奚逐雲協力将偃甲緩緩投入業淵裂口之中。
幾乎所有的黑氣都尖嘯着朝偃甲湧去,宛如一群餓狼撕扯争奪唯一的食物。
那尖嘯本不該存在,卻洶湧入腦,大長老不得不用靈力護住自己的雙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