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衣袂飄飄,谪仙之姿,表情總是柔和耐心又好說話的,内心總是悲天憫人猶憐草木青的,行為上總是為人世安危而奔波勞累的。
“我三師姐同你差不多,”岑無月道,“高風亮節、心懷天下,憂他人之憂、樂他人之樂。我師父可能是不小心撿漏了,說不定本來三師姐該去你們淨庭山的。”
“……”
“你說如果她出了事,是誰會舍得傷害她呢?”岑無月歎了口氣。
奚逐雲沉默良久,才輕聲道:“若她真同我師門長輩一般,或許身殒道消也是固所願也。”
“真是這樣就最好啦,”岑無月道,“其他還有什麼辦法?我想想……哦,殺妻殺夫證道的,這更不行啊。”
“确實如此……”
“殺人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了。”岑無月說,“殺一個人就想證道,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奚逐雲有些愕然:“容易?”
岑無月對他的驚訝表示疑惑:“在修真界裡,不殺人才難。”
殺過人的修士比比皆是,随便扔塊磚頭都能砸中三個,從來沒沾過他人性命的那才是鳳毛麟角。
“但殺死陌生人與殺死摯愛之間,有很大的不同。”奚逐雲試圖解釋殺親證道的存在性。
“都一樣的。”岑無月打斷了他,“兩者都奪取了他人的性命,僅此而已。”
奚逐雲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但這畢竟不是他選的道,便也很難論下去。
“所以我不會殺人的。”岑無月朝啞口無言的奚逐雲眨了一下眼睛,笑道,“這是我許諾過師父的三件事之一。”
——
或許是因為在城外與奚逐雲聊得太久,這天岑無月去城主府夥房蹭飯的路上,竟然又碰見一名長老派的玄樞城弟子。
對方半路攔住她,冷冷道:“那幾位大人讓我傳話,叫你少耍小聰明。”
岑無月随意地點頭:“知道知道,小命要緊。”
玄樞城弟子看起來對她敷衍的态度不太滿意,但還是放她走了。
大概是因為城主府内,不宜喧嘩。
萬一引動辭青、暴露計劃,那長老們可就機關算盡太聰明了。
如果正面較勁仍能勢均力敵,又怎會先死了一個四長老,後偷偷摸摸下蠱暗算呢。
不就是打不過所以才用陰招嘛。
蹭完一頓飯,岑無月離開夥房,幹脆拐了個彎找辭青。
她還記得走過一回的路,此時絕大多數玄樞城的弟子都忙到腳不沾地,城主府裡連巡邏的都沒有,她順風順水地便抵達了來過一回的地方。
辭青的住所外也空無一人。
岑無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思考敲開門該怎麼搭話。
結果還沒想完,門便自動開了,辭青的聲音也傳了出來:“進來吧,我在千機房。”
以辭青的修為,能察覺到她在外面徘徊不奇怪。
岑無月眨眨眼,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笑眯眯地便順着住所主人的意思進去了。
辭青仍在調試偃甲,千機房内堆滿岑無月不認識的大小零件。
閉着眼的偃甲立在一小塊空地中央,此時從肩膀到腹腔全被打開,非人感更強了些。
岑無月盯着它看了一會兒,覺得它現在看起來沒有那麼像小師兄了。
“這并非真的沈述。”辭青道。
聲音雖然冷冰冰,但卻是好心提醒。
岑無月也不介意對方的語調,她回頭觀察辭青手上的零件,露出好奇的表情:“偃甲隻是由這些零件組成的嗎?”
“對。”辭青答完,擡眼對上岑無月閃閃發光的視線,一頓,“你想學?”
岑無月又扭頭去看那具偃甲,幾乎是明示道:“畢竟這是現在最接近小師兄的東……嗯,存在啦。”
“入口架上有本《偃甲天工》,新入門的弟子最先讀的就是這本。”辭青說,“你若是能在半天内看完,我就抽空教你一二。”
“真的嗎?謝謝城主!”
“不必多謝,”辭青聲音平淡,“畢竟你是他愛護的晚輩。”
有這等頂級偃甲大師一對一教學的機會,岑無月自然不會放過。
——事實上,師父和小師兄都說過,隻要是想學的東西,她的學習速度總是很驚人。
根本不用半天,岑無月小半個時辰便将《偃甲天工》的内容融會貫通了,一溜煙地跑去向辭青彙報。
辭青起初隻是漫不經心地掃她一眼,手上動作都沒停,随口抽問。
見岑無月全答上來,才露出些微的訝然:“你若是入玄樞城,恐怕就是下任城主了。”
“我很厲害吧?”岑無月喜歡被誇獎的感覺,“城主現在可以多教我一些啦。”
辭青說話算話,當場便開始一堂偃甲大師課。
途中桑青也來了一趟,但未進千機房内,站在外回報了一些布陣的進度雲雲。
辭青一邊改進偃甲,一邊給桑青下令,一邊還能指導岑無月把玩手上偃甲,一心三用還綽綽有餘。
等桑青走了,岑無月才感歎道:“哪怕放眼整個修真界,城主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天才?”辭青的聲音微冷,“岑無月,你記住。修真界裡,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有時候,天才甚至死得比庸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