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這是我剛剛來的路上削的。”岑無月樂道,“怎麼樣,像不像,你和方衡一樣都被騙了吧?”
她說着,從儲物戒中抽出一根還熱騰騰的肉串,一口咬走頂上的肉塊,掰斷露出的一小截鐵簽,操縱靈力這般那般一通打磨,眨眼間便磨出了一根閃閃發光的細針。
方絕簡詫異又十分真情實意地誇獎:“你……你竟然說謊說得那樣輕松,真厲害。”
“我從來不說謊。”岑無月笑眯眯地說,“我隻是對他說‘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吧?’而已,是他自己補完了我沒說的部分。”
這剛磨出來的第二根針,岑無月也順手送給了方絕簡。
方絕簡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細針,好不容易才忍住低頭去聞一下有沒有肉味的沖動。
而岑無月已經興緻勃勃跑去看被攔腰切斷、散落一地的方衡了。
這一劍也不知方絕簡是故意還是不巧,總之切的位置相當微妙。
乍一看是變成兩截,又似乎可以說是變成三塊……也或者是四塊?
方衡最後顯然是打算逃命的。違反門規的懲罰就那麼可怕嗎?
“師姐,‘永锢千機墳’是什麼懲罰?”岑無月轉頭問知情人。
桑青走近,取下岑無月頭頂的山雀偃甲——小鳥為了保持平衡,爪子都将她的頭發抓亂了——她用帶着繭的細長手指輕輕一撥,便從一處幾乎天衣無縫的地方打開了山雀胸甲。
岑無月一瞬瞪圓了眼睛。
好在山雀似乎沒有痛覺,仍舊淡定地停在桑青手裡任她操作。
“——凡我玄樞城弟子,入門時都要學習偃甲制作,便少不了成千上萬次的拆解與組裝。若隻是普通的低級偃甲,便太容易損壞了。”桑青垂眼檢查偃甲情況,調整幾個零件便将其重新合上,“但若有神魂滋養,低級偃甲便也可以用上很久。”
她一說完,方絕簡和岑無月的眼神就同時唰地落在那隻圓滾滾的黑色山雀身上。
看起來雖然是無比可愛、毫無害處的,但誰知道内裡究竟是放着誰的神魂?
“自不是這一種。”桑青一擡手放飛了雀形偃甲,道,“而是最簡陋、也無法移動的那種。将太精巧的偃甲交給初學者是一種暴殄天物。”
方絕簡看着方衡破破爛爛的身體陷入沉思。
她想:這樣似乎也足夠懲罰他了……
而另一頭的岑無月又要問了:“萬一有人沒有違反門規卻還是被關了進去呢?會不會有人知道這個辦法後用來害人?”
方絕簡擡頭看着突然直擊要害的岑無月再度沉思。
她又想:确實,這法子很有風險……
“世間一切可以使他人不利的方式都可能被利用,能做的不過是盡量約束這些方式的使用途徑。”桑青說,“在玄樞城,隻有城主知道如何執行這一懲罰。”
岑無月好奇道:“那如果城主犯錯了呢?我聽說前任城主就不是好人,對吧?”
當然不隻是聽飛梭的主人說的,和方絕簡一起吃飯的店家也這麼說。
這十幾天來,岑無月早已聽過許許多多同樣的說法。
前任城主不仁,現任城主殺了他取而代之,是一位當之無愧的“仁君”。
岑無月還沒見過現任城主,但已經聽了滿耳朵關于對方的溢美之詞。
……
最後桑青并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說自己還要回地牢審問俘虜,揮揮手将岑無月和方絕簡一起趕走了。
岑無月倒也不介意對方似乎被冒犯了的态度,快快樂樂和方絕簡開啟新的聊天:“你母親的要求你已經做完了,之後的時間準備幹什麼呢?”
方絕簡沒有猶豫,似乎早就想好了:“我會就近去斷潮劍廬,潛心磨煉劍法,挑戰那裡的弟子。等我覺得時機合适時,再去下一個使劍的門派。”
見她這樣堅定,岑無月也覺得高興,一拍手便決定道:“既然如此,我請你吃頓踐行飯吧!”
方絕簡猶豫隻一息,覺得在岑無月面前不用太計較,便直接問了:“我聽說修士都盡可能不吃凡俗食物。”
岑無月正色道:“人被殺,就會死——不吃飯人會死掉的。”
“修士不會的吧。”
“會通過另一種方法死掉!”
“那就說明死和不吃飯沒關系不是嗎?”
“方絕簡,你身上沒什麼錢了吧?”
“确實。”
“那你還想吃我請的這頓嗎?”
“你說得對,人被殺就會死。”
“不對!是另一句。”
“……沒錯,不吃飯人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