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聲的目光真是有如實質,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季蕪已經感覺到溫度了,她停頓了下,說:“就是梁徹。不過他也不是特意來找我,眼神更沒有長我身上。”
“那他來這兒幹嘛?”陳聲這會已經很有那種不問到根本原因不罷休的“品質”了,清亮的眼神就這樣看着季蕪,直白一覽無餘。
季蕪覺得自己簡直拿他沒辦法,低頭看了眼時間,直接扯了他進裡屋,短短幾秒鐘思考了一下——瞞着他不讓他擔心和坦誠告訴他兩者孰輕孰重。
最終她還是說:“之前有一次他沒帶傘來這兒躲雨所以知道這家書店,然後昨天……我在回去路上偶然碰到有群人要去打他,我就順手報了個警,他可能是來感謝我吧,杯子和水也是——怎麼和你說了臉更冰了?”
陳聲本來聽季蕪敷衍他心裡就有點堵,這會聽到緣由心裡更堵了,既擔心她的同時又覺得生氣,又氣又怕這情緒算是被他搞明白了。
他停頓良久,才說出來一句話:“對不起。”
季蕪一愣,笑着說:“你怎麼還道歉道上瘾了?我看起來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反正就是……”陳聲說着低下了頭,看着很難過:“昨天你都那麼累了,我還那麼不懂事。”
“那你對自己要求還挺高。”季蕪說完這話,轉頭抽了幾張紙巾,塞到陳聲手上,話音裡含着無奈的笑意:“别低着頭,哭了我都不知道。”
陳聲愣了下,擡起頭來,頂着一雙微紅的眼圈否認道:“我才沒哭。”
“好好好,沒哭。”
“……”
陳聲安靜地坐了一會兒,随即起身離開:“你在這兒吧,我出去一下。”
“行,注意安全。”
……
陳聲輕車熟路地走出去,找到最近的一家藥店,買了幾盒感冒藥,然後又走進了旁邊的便利店,拿了幾樣東西,結賬,放進自己剛背出來的書包裡。
随後就回了書店,拿起前台剛到的外賣走進院子裡,放了一份在月齡姐面前,又提着另外兩袋進了裡屋,看見季蕪正盯着電腦看,側臉被光泛得發白。
陳聲站在原地看了季蕪幾秒,又見她擡手捂着拳放在嘴邊輕聲咳嗽了幾句,才偏過頭,向他招了招手:“過來。”
陳聲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然後伸手把袋子裡的粥拿了出來,季蕪看到沉默了幾秒,說:“其實也不至于到喝白粥的地步。”
“那你吃我這份。”陳聲垂着眼睛,語氣平淡:“然後我們等會就去醫院。”
季蕪:“……”
啧。
她沒吭聲,默默地把白粥移過來,低頭吃完後,一擡眼,看見陳聲伸手把她的空盒子收進了袋子裡,然後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出了房間。
季蕪沒想通他這是在生她的氣還是自己的氣,隻好歎了口氣,重新把目光移向電腦,重新檢查一遍剛做好的資料。
過了二十分鐘,季蕪把文件留在桌面上命名好後,關了電腦,陳聲就走了進來,放了一盒藥和一杯溫水在她手邊,惜字如金地說:“吃藥。”
“……”
季蕪總感覺被什麼噎了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把藥吃下去後,才擡起眼看着陳聲,慢騰騰地開口道:“陳聲,你得講點道理。”
“什麼?”陳聲把藥盒塞進了季蕪的包裡,聽見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都和你說清楚了,你怎麼還生氣呢?”季蕪靠着椅背,聲音不知從什麼時候帶上了鼻音,聽着有些懶洋洋。
“我沒……”陳聲下意識反駁,他生自己氣來着。
季蕪截斷他話頭,聲音刻意放得低:“這樣姐姐會很傷心的。”
陳聲:“……”
完全沒看出來。
季蕪看着陳聲繃着的臉有了一絲裂縫後,滿意地挑了下眉,起身拉過他就往外走,話裡泛着倦意:“快走,回去睡覺。”
……
***
小孩的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
除了那天晚上的沉默寡言之外,陳聲又變成了愛唠叨的小狗,而且越發喜歡管着季蕪,一直到放假前的日子裡一下課就黏上來……美其名曰保護她。
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需要他保護的,但跟陳聲說了報警的那件事後,他顯然很在意,那會兒居然還去買了防狼噴霧、強光手電,居然還有個棒球棍……
天知道季蕪被他的老師叫去辦公室,聽老師氣急敗壞地說他放了根棒球棍在書包裡的心情…………
最終在季蕪的不懈努力下,陳聲終于放棄了這個想法,可能主要也是因為那群人沒有出現過。
高三寒假放得晚,等季蕪放假的時候距離過年也就才四五天了,這天陳聲正好被陳叔柳姨拉去買年貨,于是她就一個人回去,卻又看見了等在教室門口的梁徹。
她想繞過他直接出門,下一秒卻在經過他的時候聽見他低低地開口:“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季蕪在原地停下來,猶豫了一下,回道:“你也新年快樂。”
他們并未有太多交流。
大概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所以就偶爾會像這樣、沒頭沒尾地搭一句話,再是梁徹會跟在她身後走一段路,再沉默地分開。
季蕪也并沒有在意,隻是照常走她的路,權當他這樣是讓自己安心的方式。
今天梁徹一直“護送”她到了家。
季蕪剛推門走進去,就看見了客廳裡竟然圍了一群人,除了陳叔柳姨,還有立刻朝她走過來的陳聲,便隻有一個她認識的人了——
薛曉倩。
她來做什麼?
季蕪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很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