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耀西拾起這位可憐人的屍骨，這位可憐人的屍骨碎成一塊塊的，唐耀西輕輕的将它們放在布裡包好。随後将他抱起，帶他去找一處漂亮的地方安眠。

“我猜測他身前可能遭遇了赫利俄斯之星爆炸，但是如果這樣又有一個疑問産生了，大叔是怎麼在專業部隊都無法自由來去的輻射脈沖範圍内活下來的？”伊卡睿斯見到唐耀西左手拿着挎着藥草，右手抱着屍骨，騰不出手來扶他，索性挽住他的左手，然後靠在他身上。

唐耀西和伊卡睿斯就以這樣有些滑稽的姿勢往前走去。

兩人沿着山一直往前走。

伊卡睿斯的指尖劃過石壁，指腹蹭下一層細碎的熒光粉末。這顆星球的白晝短暫，恒星的光芒被厚重的雲層過濾，隻剩下朦胧的微光，像一層薄紗籠罩着荒蕪的大地。

唐耀西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金色的發梢垂落在肩胛骨的凹陷處，作戰服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蒼白的後頸。那截皮膚上還殘留着未愈的傷痕，像一道淺色的星軌。

“我們該回去了。”唐耀西低聲說。

伊卡睿斯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指尖仍停留在石壁上，像是在描摹某種古老的紋路。

“你在看什麼？”唐耀西走近一步，站到他身側。

“像不像王城壁畫上的星圖？”伊卡睿斯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片寂靜。

唐耀西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石壁上确實有些模糊的刻痕，看起來毫無意義的刻痕，卻像是被風沙侵蝕的古老文字。他笑了笑：”你倒是記得清楚。”

“那可是我人生最自豪的時刻。”伊卡睿斯收回手，指尖沾着熒光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微弱的藍，“每次我在王城擡頭時，我都覺得那些星圖就是整個宇宙。”

唐耀西看着他，忽然想起那個伴随着鋼琴聲的夜裡，那個在王城星圖下的身影——那時候的伊卡睿斯也是這樣，指尖落在琴鍵上，眼裡映着窗外的人造星光。

“現在呢？”他問。

伊卡睿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現在發現，宇宙比星圖大得多。”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唐耀西臉上，冰藍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唐耀西忽然覺得呼吸一滞，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兩人之間拉扯着，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唐耀西。”伊卡睿斯忽然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像是試探，又像是某種确認。

“嗯？”

“如果……”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用詞，”如果可以重新開始，你會不會希望從來沒有遇到我。”

唐耀西怔了怔，随即失笑：”為什麼這麼問。”

“自從你遇到了我，好像沒有什麼好事。”伊卡睿斯微微偏頭，唇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弧度，”畢竟，如果不是我把你帶出了聯邦，說不定你現在已經是聯邦的元帥……”

“伊卡睿斯。”唐耀西打斷他，聲音低沉而堅定，”遇見你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我認識你的時間雖然在理論上來說比你認識我晚，但是對我來說，遇見你的事遠比我所經曆的一切都要早。我對一切追尋也由你開始。”

伊卡睿斯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從他眼裡找出哪怕一絲動搖。但唐耀西的目光坦然而熾熱，像是燃燒的恒星，不容置疑地烙進他的眼底。

“為什麼？”他輕聲問。

唐耀西沒有立刻回答。他伸手，指尖輕輕擦過伊卡睿斯的側臉，拂去沾在他頰邊的一粒熒光塵埃。

“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

短短的一句話，輕若鴻毛，卻重若千金，其中的重量讓伊卡睿斯的呼吸微微一滞。

晚來的風掠過山野，卷起細碎的沙塵，遠處傳來某種低沉的嗡鳴，像是這顆星球沉睡的呼吸。唐耀西的手仍停留在伊卡睿斯的頰邊，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像是某種無聲的誓言。

伊卡睿斯忽然擡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唐耀西。”他低聲說，”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我知道。”

“我一直在利用你。”

“我知道。”

“等你正在站到帝國對立面并且威脅到帝國時，我會殺了你。”

“伊卡睿斯。”唐耀西打斷他，忽然笑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啰嗦了？”

伊卡睿斯一怔，随即失笑，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

“我隻是……”他頓了頓，像是在尋找合适的詞，”告訴你不要喜歡我，我不值得。”

唐耀西凝視着他，忽然俯身，額頭抵上他的前額。

“聽着。”他低聲說，呼吸拂過伊卡睿斯的唇畔，”無論未來發生，什麼無論你是不是皇帝，無論我們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對我來說，你隻是伊卡睿斯。”隻是我心上觸之而離的月光。

伊卡睿斯閉上眼，喉結微微滾動。

“所以，”唐耀西的聲音更低了，幾乎像是歎息，”别想那麼多。”

伊卡睿斯睜開眼，兩人的距離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的顫動。

“唐耀西。”他輕聲說，”我遲早會殺了你。”

唐耀西笑了：”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