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走出了警局,天空中積蓄了層層疊疊的濃雲,空氣沉悶的仿佛壓了千斤重,似乎快要下雨了。
手機微微一震,他點開了微信界面,是姜初,不過上面沒什麼内容,隻是一串看不懂含義的亂碼,他握着手機的手微微緊了緊,看起來似乎有事發生,但也可能是其他的。
一滴雨水滴落,仿佛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似的,傾盆大雨沖刷着地面,路上的行人開始着急地小跑起來,街道上的行人撐開了傘,繼續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進。
易寒順手從路邊小攤上買了一把傘,撐開走入了擁擠的人群中。
他還記得姜初和他說過他兼職的便利店,離這裡不算遠,于是徑直走向了那裡。
“叮鈴”一聲,店門被打開,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下了很大的雨,店裡進來躲雨的人還是挺多的。
店員忙得有點腳不沾地,她想不明白,平常向來準時上班的姜初怎麼遲到了,可能是因為今天的大雨吧,算了,終究是她背負了一切。
她不經意瞥了眼剛剛進店的人,來人一身校服,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傘,眉目清冷,容貌俊美,進來時仿佛帶了層外面的水汽,他轉眸看向了櫃台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尤其是他還微微蹙了蹙眉。
“你,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店員挂起一抹标準的笑容。
“姜初今天有來上班嗎?”
“哈?他啊,還沒來呢,是出什麼事了嗎?”
店員感覺自己的耳朵被蘇到了,她有些疑惑,他是姜初的朋友嗎?
“謝謝。”易寒轉身離開了便利店,撐着傘走入了雨中。
店員看着在雨中逐漸模糊的背影,還有些迷茫,這什麼情況?姜初出什麼事了嗎?
易寒冷冷地看着手機上位置共享顯示的位置,是之前剛剛離開的警局,也好,正好報案了。他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警局,在失物招領的地方看到了那隻手機。
“诶,你怎麼又回來了,是有東西落了嗎?”
剛剛的警察小哥正好拿着文件走過,好奇地問了句。
“我要報案,我的同學可能出事了。”
警察小哥聽到這個,瞬時瞪大了眼睛,怎麼什麼麻煩事都往這個小年輕身上撞,這麼倒黴嗎?
易寒靜靜地坐在桌前,對面是剛剛的警察小哥和另一個年長些的警察。
“你為什麼覺得你的同學出事了?”
“首先,今天他打算去兼職,我之前去過他兼職的地方,店裡的員工說他沒去。其次,這是我收到的他的消息,而且他的手機是在警察局,所以這個應該是他失蹤前最後的消息。”
易寒将自己的手機放到兩人面前,是微信界面,在前面對方向來是溫良明朗的文字後是一段突兀亂七八糟的内容,看起來就很違和。
兩人也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老警察要了一張姜初的照片就去查監控了,警察小哥則繼續詢問有關姜初的社會關系。
“那他有什麼仇人嗎,或者關系不好的人?”
“他一向擅長社交,和所有人的關系都不錯……”
易寒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謝逸白因為他的關系,似乎對姜初也很仇視,他有沒有可能因此而……
“有一個人,謝逸白。”
“嗯,那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警察小哥記錄了一些,再次詢問。
“因為我。我和謝逸白關系不好,姜初是我的朋友,他自然也看不慣他。”
警察小哥記錄的手頓了頓,這怎麼聽都像是學生之間幼稚的扯皮啊,怎麼可能扯到綁架這種事上。
老警察根據易寒手機上最後的消息時間以及路人撿到手機報備的地點圈定了範圍,那個地方有點偏,監控不多,不過好在比較偏的一家商鋪的監控斜斜對到了那裡,正好拍到了事情的全過程,确實是綁架。
這已經是刑事案件的範疇了,警局出動了警力,查到了那輛車的車牌,可惜隻是套牌,不過他們按照沿路的監控還是找到了蹤迹,但到了郊外就沒有了監控,不過這片荒郊來人少,又恰逢下了場大雨,泥濘的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車輪印,很容易探查到蹤迹。
順着痕迹來到了郊外的一座荒廢的小木屋外,那輛車正停在外面,沒有找錯。
幾名警察拿着槍,打了個手勢悄悄靠近,易寒坐在警車中,他早已透過系統看到了裡面的場景,眸色微微沉了沉,右手拇指與食指不自覺地摩挲着。
等他回過神,警察已經撞開了門,幾個混混雖然很有經驗,但真碰上了真槍實彈的警察還是慌了,幾人被押着進入警車,裡面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謝逸白。
雖然已經知曉他參與到了這場暴行之中,但他還是有些不明白對方的愚蠢,明明能夠當個幕後,偏偏要跑到幕前,不過既然這樣,他也不用費心再去找證據了。
120很快就來了,易寒陪着受了重傷的姜初上了救護車,對方身上沾了不少的血迹,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清,右手和左腿小腿骨也有骨折的迹象,他周身的氣壓愈發低了幾分。
姜初有些艱難地扯起一抹笑容,想要安慰一下對方卻發現他已經疼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他心裡原本一直緊繃着的弦在被解救後也松了下來,眼前變得有模糊,逐漸變得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姜初看到的是醫院白色的天花闆,還有鼻尖的消毒水味,他有些艱難地動了動,右手打了石膏,腿也被吊着,身上原本的那些傷口也被處理好了,還有些疼。
“醒了,要喝水嗎?”
姜初偏頭看向了旁邊的位置,易寒正坐在那裡,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
“嗯,想喝。”
姜初的話出口,他有些錯愕,這聲音沙啞的他自己都快不認得了。
易寒拿起了桌邊的水杯,上面有根吸管,方便病患喝水,姜初抿着吸管慢慢地吸着水,目光看着面前滿臉專注認真的人,他不管做什麼事,似乎都是這副模樣。
喝夠了,都不需要姜初的提醒,對方就将水杯放到了一邊,兩人間似乎有種無需言明的默契。
将腿上的筆記本放到一邊,易寒拿過了一邊果籃中的一個蘋果,用着小刀削皮,姜初也沒事幹,也不困,就看着他手裡的蘋果,隻是一個蘋果,在他手中仿佛都能變成藝術品,紅色的果皮不連斷地延長。
“你做了什麼?”
易寒利落地将蘋果切成小塊,放在了碗中,又放了跟牙簽,擺在了姜初左手能夠到的地方。
“什麼?”
姜初用牙簽插了塊蘋果,帶了幾分疑惑地看着易寒,但他心裡很清楚對方問的是什麼。謝逸白不是蠢人,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做出這種事,把自己坑進去,除非……
“沒什麼。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解決。”
易寒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對方不想說就不說,原本還不想現在出手的,不過既然對方把把柄遞上來了,他就順水推舟好了。
“你打算怎麼做?”
姜初抿了抿唇,他不清楚他手中有什麼底牌,不過他清楚謝家不好對付,如果硬杠上,他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
“送他們到應該去的地方。”
檢舉的資料他都匿名發過去了,至于謝家的公司他也打算趁火打劫一下,分一杯羹。
“不用勉強,安全最重要。”
謝逸白都能幹出綁架的事,指不定對上謝家後他們會幹出什麼事。
“不用擔心。”
明明他臉上還是一成不變的淡漠,但姜初卻能夠感覺到他話裡的勢在必得和自信,他莫名相信了他的話,雖然他清楚一個高中生和一個家族對上無異于以卵擊石。
與此同時,一則社會熱點新聞在此時登上了微博熱搜第一,“明華高中一學生綁架同學”牢牢占據了那裡,後面是一個大大的爆字,“明華高中”、“謝某某被捕”、“環世建材被查”等等的詞條都進了熱搜的前十。
輿論的風波和上頭對環世建材的徹查讓其股價大跌,易寒的公司聯合了其他幾家z市的公司,趁其病要其命,下了不少絆子,謝家的公司搖搖欲墜。
而謝世城則因為易寒的檢舉材料成功被送進了警局喝茶,因為那份資料十分詳盡,幾乎沒什麼可以辯駁的。
至于謝逸白,他已經滿了十六周歲,無疑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明華高中外的一家咖啡廳中,于桂香正滿臉疲憊的坐在卡座上,最近實在是發生了太多,謝家的公司破産,又背上了一大筆債務,她幾乎賣了所有的不動産才堪堪還上,還差了五十萬,她隻留下了一間小公寓居住。
老謝進去了,數罪并罰被判了無期,謝逸白那個讨債鬼也被判了十年,現在的她算得上是一無所有了。
門邊的風鈴輕響了一聲,于桂香轉頭看向了門口,她幾乎都快不認識這個兒子了。
他一身長款風衣,面上屬于少年的青澀已經褪去,有了幾分成熟,周身的氣場是不屬于高中生的那種沉穩淩厲,她隻在那些和老謝談生意的大老闆身上見到過的,那是屬于上位者的氣場。
“小寒,你來了。”于桂香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嗯,什麼事?”易寒坐下點了杯咖啡。
“你……最近還好嗎?姜初同學的傷怎麼樣了?”
于桂香沒好意思開口就是借錢,她有些緊張,攪着手裡的咖啡。
“開門見山地說吧。”易寒喝了口手中的咖啡,有些不耐煩。
“你能借我五十萬嗎?”
于桂香低着頭,不敢看對方的眼神,謝逸白的那案子,法庭還判賠了他們六十萬,她實在是沒有地方借錢了。
“拿着。”
易寒将兩張銀行卡推到了于桂香面前,他對對方約他的目的有所猜測,所以也提前帶了過來。
“這,這是。”
于桂香詫異地看着那有幾分熟悉的銀行卡。
“你的,我沒用,現在還你。這些,也是給你的贍養費。”易寒從包裡拿出了一份合同,擺到了她面前。
于桂香捏着那兩張銀行卡,她清楚裡面有多少,一百六十萬,還了剩下的錢,如果省一點,足夠她過活了。
她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就簽下了合同,當初她想用這點錢買斷他們之間的血緣親情,如今卻是反了過來,有些諷刺,不過這點錢竟然成了她最後的保障和退路。
“對不起。”
于桂香留下這句話後就有幾分匆忙地離開了咖啡廳,易寒靜靜地抿了幾口咖啡,在這裡坐了一會兒後才結賬離去。
*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初,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姜初住了近一個月的院也要出院。
易寒幫忙收拾完姜初的生活物品,然後扶着他坐到了輪椅上,他推着輪椅,而姜初則幫忙拿着東西。
“物理競賽什麼時候開始?”
“你打算參加?”易寒瞥着他還打着石膏的手和腿,蹙了蹙眉。
“我的左手也可以做題的。”姜初帶了幾分期待地看着易寒,很明顯是想和他打商量。
“……行吧,不過我陪你去。”
“好。”姜初笑彎了眼。
兩人來到了住院部的樓下,易寒将姜初抱到了後車座上,司機幫忙将東西和輪椅放到後備箱。
“抱歉,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姜初垂了垂眸子,他受傷的這段時間雖然請了護工,但對方依然會每天來看他,還會給他帶他需要的東西。
“沒事。”
姜初轉頭看着他,對方正全神貫注地敲打着電腦,車的景色飛掠而過,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大半的面孔掩在陰影中,墨黑色的瞳孔中帶着嚴肅認真。
陽光很舒服,讓他有了幾分睡意,他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然後靠在了車座上睡着了。
姜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臂被微微推了推,眼睫微微顫了顫,他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他就說,怎麼睡得那麼舒服,原來是有個“枕頭”。
“到了?”他揉了揉眼睛,微微正了正身子。
“嗯。”
易寒打開車門下車,然後摟住了姜初的腰,穿過他的腿彎,将他抱了出來。姜初剛睡醒還有些懵,被這麼一抱吓了一下,趕緊用左手摟住了對方的脖子,兩人在一瞬間靠的極近,姜初愣愣地看着對方近乎完美的面龐,心跳在一瞬間加快,他喉結微動,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直到被放到了輪椅上,他才回過神,左手有些不自在地扣着輪椅扶手,大腦有些放空。
兩人又回到了宿舍,這裡雖然有段時間沒住了,但依然幹淨整潔,整理好生活用品,姜初拿出了書包裡的競賽題,他在住院的時候也一直在堅持練習。
“去教室嗎?”
易寒整理好了自己的書包,看向姜初的方向,他已經開始動筆寫題了。
“不了,挺麻煩的。”姜初擺了擺手,最主要麻煩的還是易寒。
“嗯,你的事我會和殷老師說的。”
教室之中,洛安正教着顧瑾年題目,她看到了易寒的身影,瞬間湊了過去。
顧瑾年:……沒愛了是吧。
“易同學,姜初怎麼樣了,他好點了沒?”
“恢複的不錯,他在宿舍自習。”易寒将書包放到了桌子中,坐了下來。
“那就好,誰能想到那個姓謝的這麼喪心病狂呢。”洛安一臉義憤填膺。
“對了,恭喜你生物競賽拿了第一啊,這個月中的物理競賽我會盡全力的。”
洛安眨了眨眼,之前的生物競賽她拿了第三,嗯,她的物理可比生物好,她還是要試試篡位的。
“我不參加,姜初會去。”易寒拿出了題集。
“诶,他去?他不是還受着傷嗎?”洛安有些詫異。
“他堅持要去。”
“他還真堅強,不過你放心,去的時候我會幫他的。”洛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臉的哥倆好。
“我會陪他一起去。”
洛安眼睛微微睜大,看了眼面前已經開始認真做題的人,摸了摸下巴,唔……朋友能夠好到這個程度上嗎,或許隻是她以前沒看到過?
“顧瑾年,你覺得……”
洛安看向旁邊的人,就對上了他一臉幽怨的眼神,她嘴角微微抽了抽,有必要嗎。
“這題。”顧瑾年指了指剛才那道題目。
“好好好,我們繼續。”洛安接着剛剛的思路,繼續講了下去。
在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易寒敲開了班主任的辦公室門。
“易寒同學,是有什麼事嗎?”
殷老師臉上洋溢着笑容,易寒同學拿了第一,她也有獎金,真好。
“殷老師,姜初打算參加月中的物理競賽,我想陪他去,不知道行不行。”
殷老師有些驚訝,她知道物理老師很看好姜初,也極力推薦他去,可惜他因為那件事受傷了,本來物理老師還扼腕歎息來着。
“易寒同學也打算參加物理競賽了?”
殷老師很清楚這位第一報的競賽,除了物理幾乎都報了,原本物理老師還恨鐵不成鋼地吐槽他怎麼就不報物理,是不是對他有偏見,現在知道了不得高興死。
殷老師桌子下的手已經蠢蠢欲動地點開了手機裡物理老師的對話框。
“沒有,隻是去照顧他。”
殷老師收回了手機,幸好,她還沒發過去,不然那老頭子準念叨死她。
“我會和帶隊的張老師溝通一下,到時候通知你。”
“謝謝老師。”
看到易寒離開了辦公室,殷老師才點開了物理老師的微信。
殷老師:張老師,你帶的競賽隊能不能再加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