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樁能提前預知的事兒解決了,蘇春聲心上便松快了不少,沒有挂礙了。
牛車進城中,在離趙家鐵鋪還有幾步遠的巷口放下了蘇春聲。
此行的目的是要約未婚夫婿去寬敞人多的食肆裡一起用個飯,說說婚事上的安排,就他們兩人。
兩個哥哥怎麼放心弟弟和那個臭男人共處一室?還是單獨的!說要提前去那酒樓裡做個準備。
蘇春聲不曉得他們要做哪門子的準備,但看他們緊張得面容都繃緊了,就随他們去了。
牛車轉起車轱辘繼續朝前行進,下了車的蘇春聲理理坐得有些褶皺的竹青色長衫,擡腳走了幾步,站在鐵匠鋪子門前,向内張望。
鋪子門前有幾級石階,幾扇上了紅漆的門此時全部打開,裡頭傳來一陣陣捶打鐵塊的“叮叮”聲。
兩個赤膊着上身的牛高馬大的男人正在打鐵,背部的肌肉隆着,手裡的鐵錘一下下使足了氣力地砸着,鮮紅的鐵塊發出炙熱的溫度,仿佛要将整個房間裡的東西烤熟。
兩個漢子配合着忙個不停,身上、臉上挂滿了汗。那汗給那人背上的肌肉增加了一層蜜色。
屋裡有兩個人,蘇春聲隻看背對着他的那一個。
側身對着門口的趙虎新無意中傾過臉,就看到了自家鋪子外站着一個好清秀的小哥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弟弟寬闊的背肌看。
想到了什麼,趙虎新忙把背對着門口的弟弟叫停:“虎慶,你别打了!進後院洗洗,換身幹淨的衣衫出來。”
又伸長脖子沖一塊灰色的布簾子後頭喊着:“栓子,出來——替你二師傅!”
趙虎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曉得這鐵塊再不打溫度就降了,就要送回爐裡重新燒了,浪費炭火。
他不曉得大哥對自己有何吩咐,堅持道:“打完吧大哥。”
趙虎新直接将這塊鐵夾回了燃着鮮紅火焰的鐵爐,搡了自家兄弟的肩頭一把,叫他看後頭:“快去洗洗吧,你看誰來了。”
趙虎慶轉頭一看,這才看到了蘇春聲。
蘇春聲長相柔軟清秀,腰背挺拔,杏眼水潤,輕輕一笑,便有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見人總算是轉過來了,他先沖趙虎慶的大哥趙虎新禮貌地颔颔首,然後沖趙虎慶眼有波光地笑着。
這幅情态,任誰都能看出他是來找趙虎慶的。
偏偏這人還不信,用臂彎抹了一把挂在眼皮上的汗簾子,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人。
可鋪子外那個笑靥如花的哥兒一直沒動,就這麼直直地、笑笑地看着他。
趙虎慶的眼睛陡然睜大了,擦汗放下的手,不知該往那放,就這麼要放不放的懸在一處。
“大師父,我來啦!”
徒弟栓子從後頭進來,趙虎新大力推着趙虎慶去門後簾子那,要他去換身衣衫。
鐵匠鋪子裡又是灰又是渣,還有數不清的鐵物件,亂得很,實在難以請人進來坐。他想讓弟弟換身衣衫,領着未婚夫郎去外頭的食鋪裡逛逛。
可這弟弟不知是傻了還是怎麼的,就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用盡了力氣也推不動。
趙虎新恨鐵不成鋼。
站在門外仰着臉看他們的蘇春聲眼底的笑意更濃,柔聲說道:“過午一起用個飯吧,林家酒肆二樓七号包房,我在那等你。”
“我先去,你換身衣服再來。”
人都走了,這傻弟弟還站在那傻站着,叫他說話也是說不出的,趙虎新再次趕道:“還不去嗎?想叫你那未進門的夫郎久等?”
就是這句話,點醒了趙虎慶,他急起來了,一頭撞在通向後院的門簾上,險些将整張布扯破。
趙虎新心疼門簾,安排徒弟道:“我手髒,你去将那門簾綁着系起來,他一會兒出來準又得撞。”
徒弟栓子一邊綁着門簾一邊稀奇道:“大師父,我從未見二師父這樣過。”
趙虎新揚起一個憨厚實在的笑,說:“我也沒見過。”
緩了一會兒,心裡的笑意實在憋不住,又說:“他是碰上個他頂喜歡的了。”
這麼喜歡,必然是藏在心裡好久了。
藏得可夠深的,從來沒叫身邊的人發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