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瓊芳走到洗小薯的木盆邊上趕自己丈夫,說:“我來吧,你去換身衣裳,瞧你這一身,濕的、幹的、髒的都有,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
蘇慧在,倪瓊芳絕口不提去九籬村找趙家的事兒,當丈夫是從田裡回來的。
蘇福平自然也記得蘇慧在,不提趙虎慶是怎麼說的,心心念念都是面前這些小薯,交代妻子道:“洗了放鍋裡蒸啊。”
倪瓊芳曉得他挖來了就是要吃的,點頭道:“知道知道,你快去換身衣裳,順道擦洗擦洗身子,瞧你這汗流的。”
蘇慧要下筷子嘗侄兒炒的芋荷杆兒了,又聽見院子裡傳來她大哥的聲音,忙放下出來看。
一找沒找着,又問洗起來什麼的嫂子:“嫂子,我大哥呢?”
“他挖紅薯弄了一身泥,我叫他去清洗了。”
蘇慧走過來看了看,看她大哥帶回來了什麼,看到後,評價道:“這麼小的紅薯,還沒指頭粗,夠誰吃啊,我大哥愛吃?”
倪瓊芳就不提吃這紅薯的講究了,勸小姑道:“你要餓了就先去吃吧,他還要一會兒呢。”
蘇慧說:“春聲還有道菜沒出鍋呢,我再等等吧,等大哥一起。”
倪瓊芳端着洗好的小薯出進竈屋,一露面,蘇春聲就知道他爹娘的心思了,默默去燒了鍋水,把這些紅薯蒸上。
菜上齊,換了一身幹爽新衣的蘇福平坐在主位,其餘三個,各坐在八仙桌一邊,面前放着一個粗陶大碗,盛着香噴噴的新米飯與橙紅誘人的紅薯塊。
别個兒都開始吃菜,就蘇福平在那剝着一個個指頭大小的紅薯,把皮兒細緻地剝去以後,露出金黃的内裡,剝好,一個放在哥兒碗中,一個放在妹妹碗中,一個放在妻子碗中。
蘇春聲與倪瓊芳都知道他為什麼要煮這樣的紅薯剝這樣的紅薯,端起飯碗,默默地吃了。
蘇慧不知道,所以把那小薯給他哥碗裡夾去,說:“我這有了,這種你愛吃你自己吃。”大塊甘甜的紅薯,她特意叫春聲侄兒給她多盛了兩大塊呢,再多她底下的飯就吃不下了。
筷子擡起來,蘇福平看見妹妹的手腫了一大圈,又是心疼又是氣急道:“哎呦,你這手是怎麼弄的?怎麼腫成這樣?”
“被毒蟲咬了。”蘇慧老實說。
蘇福平把小薯給她夾回去,順帶的又給她多添了兩根,說:“吃不下你碗的那種給我,你吃這種。”
蘇慧不願呐,大紅薯又紅又糯,一看就很甜,這種小薯,瘦黃瘦黃的,哪裡好吃了?
然而她大哥不由得她抗議,土匪似的,直接去她碗裡把大的紅薯夾走了,隻留這些小的,害得她隻能把這些小的戳爛,拌在飯裡吃。
“西南風起,過兩天就要下大雨了,雨下多久,你就留在府中多久,别亂出門,聽見了沒有?”飯吃完,閑聊的時候,蘇福平記起這一遭,提醒妹妹道。
“我也就今天有馬車用,過兩天照雲去府城,一去就是好幾天,我哪有車出門?”
蘇福平知道那段時間她要忙雪兒的婚事,事兒多着,不會亂跑,心稍稍安些,又問起今日休沐的妹夫,說:“照雲今日不休沐嗎?怎麼沒跟着一起來?”
蘇慧說:“雪兒就要嫁人了,他這老父親不得多陪陪?你知道他昨晚跟我說什麼嗎?叫我啊,給他做兩條帕子!跟雪兒成親那日穿的新衣一個顔色的帕子。他怕送女兒出嫁忍不住痛哭流涕,在親戚朋友面前惹笑話,說要生忍着,不時用這塊帕子偷偷地抹一抹眼淚。”
蘇福平想那平時威風凜凜、剛正不阿的妹夫躲着衆人偷偷抹眼淚,不由得想笑,說:“雪兒不就嫁隔壁家周記府上麼?你們出門走幾步就到了,有什麼好哭的?”
蘇慧說:“那是您還沒嫁哥兒在這說風涼話,就算嫁到隔壁,那也不住在一起了,看你日後怎麼想吧!”
蘇慧話說出口才想起春聲侄兒也十六了,可以定親嫁人了,她想象了一下春聲嫁人的場面,又對她哥說:“如果照雲嫁閨女需要兩條帕子的話,那大哥你嫁春聲,怕不是要讓我嫂子給你做上十條八條才夠用!”
蘇老爹這會兒同妹夫攀比上了,嘴硬起來了,說:“照雲要兩條,我要一條就夠了。”
桌上的幾個,除了他自己,沒一個信的!
看他以後怎麼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