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日提出要包場聽曲的人,是京北賀家的二公子賀宸柏。
但凡對國内權貴圈子有點兒了解的人,都不敢忤逆賀宸柏,單憑京城賀家的賀姓,就是他讓栖樓不得不對他破例的雄厚資本。
周聽宜進樓的時候,瞧見不少已經買票成功的觀衆在售票窗口辦理退票。
她有些沒看明白這是為何,怎麼買了票又要退。
直到經理李明生急急忙忙的出現,徑直把她帶到二樓的化妝間,憂心沖沖的問她道:“姚詩安都是怎麼跟你說的?今天這麼關鍵的時刻,她怎麼能任性耍大牌呢,真把自己當角兒了是吧。”
“姚詩安生病了,高燒三十九度,在宿舍吃完藥睡下了。現在整個人燒迷糊了,琵琶都抱不動,更别說是彈了。”周聽宜回答。
本來就是這麼回事,不然周聽宜才不會選擇抛頭露面的來這裡,代替姚詩安做表演。
是卧病在床的姚詩安氣若遊絲的哭着求周聽宜,周聽宜才願意來的。
“那她就找你來?你以前彈過嗎?在哪些知名茶館跟劇場登過台?”
李明生将被姚詩安臨時找來的小替補從頭到腳的打量,長得倒是水靈,比栖樓所有走紅過的古典美人甚至還要美麗妖娆許多出去。
一頭垂順的烏濃長發在腦後半挽發髻,小巧的耳垂上挂着流蘇珍珠耳環,身上穿的是一件柔婉風月白海棠繡旗袍,半高領領口别了顆粉色的鑽石扣,削瘦的一對香肩上披了個白狐皮草短褂。
真正漂亮得明豔照人,又有清肌玉骨的靈動。
可是光漂亮沒用,這世間的漂亮皮囊多了去了,在栖樓的女樂師光是漂亮水靈,會根本沒有正式登台的資格。
姚詩安不僅漂亮,還有才華,她能走紅,栖樓的老闆謝照欽可是為她砸了數不清的錢。
之前李明生一再提醒過謝老闆,說姚詩安現在還在上大學,小姑娘心性還沒定,往後的變數太多了,小心培養出一條白眼狼來,真的要用她的時候,她在關鍵時刻掉鍊子。
謝照欽根本沒放在心上,他家大業大,那麼在乎一間開着玩的評彈茶館生意做什麼。
現在姚詩安真的掉鍊子了,正好遇上今天有貴客包場,她事先也不跟李明生商量,臨時派一個面生的外行來,李明生深感讓這個外行就這麼登台肯定是不行。
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栖樓馬上就要挑燈鳴鑼,正式演出了。
“我以前沒在哪裡登台過。今天是第一次。”周聽宜很誠實的坦白。
“啊?”李明生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問,“意思是就是你是一純新手?”
“算是吧。”周聽宜點頭,被李明生用譏诮的目光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她也不惱不急的惜字如金,反而是有點心思壞的就等對方為她幹着急。
姚詩安早就跟周聽宜抱怨過,她在校外兼職的這家評彈茶館,姓李的這個經理有多小家子氣跟狗眼看人低。
“那你還敢來?”李明生氣結,立刻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想叫幾個真正的角兒回來救場。
結果信息發出去,這幾個人都找借口,說在外地表演,一時走不開。
他們這是在提前商量好了的一起看姚詩安的笑話,都厭煩最近謝照欽無限制的寵她捧她,那麼最好就讓姚詩安一個人就把這家茶館的生意撐下去得了。
找了一圈人都未果的李明生急得額頭冒冷汗,眼看還有不到半小時就要開始正式表演了,這會兒他上哪裡去找人。
李明生隻有再看被姚詩安找來的小妮子。
她一直抱着一把小巧的包着絨布的琵琶,李明生瞧着她那雙手,細皮嫩肉,潔白如玉,一點傷口都沒有,肯定不是靠彈琵琶為生的苦命人。
李明生越瞧周聽宜,越覺得她像那種平日裡被那群京圈貴公子們從家裡帶出來一起到栖樓來附庸風雅的嬌小姐。
這種闊家千金,身上都有一股不容他人冒犯的驕矜氣場。
這個被姚詩安臨時找來的替補,自從一現身,眼神跟臉色比那幫京圈嬌小姐還要頤指氣使。
雖然她來了之後沒說什麼浮誇的大話,沒做什麼出格的舉止,但是李明生卻深感這個小姑娘美麗高貴得像一隻稀世罕有的白天鵝。
全球異危物種。
“你叫什麼名字?”李明生謹慎的問,怕女孩的背景是大有來頭。
“周聽宜。”周聽宜抱着琵琶,不慌不忙的說。
她就喜歡李明生此刻急得不行,又茫然的對她一無所知的模樣。啧,就這點出息。
今晚到底是哪個人臨時包場了,能把這個中年男經理吓成這慫樣。
“周聽宜?”李明生揚聲。
“對。聽見的聽,宜人的宜。”周聽宜殷紅的櫻桃唇邊露出一個甜笑。
今天來幫姚詩安登台,她在宿舍裡早就自己化完了妝,換完了旗袍,怕這些地方的化妝品跟表演服不好,用完她會皮膚過敏。
她從小到大可嬌氣了,吃穿用度都是頂奢高定,是如假包換的港圈小公主,要不是因為一些特殊緣故,她才不會背井離鄉,跑來京北的知名學府做一年大學交換生。
京圈裡姓周的富貴人家,李明生沒聽過幾個,很快就打消心中盤旋的周聽宜像個頂級豪門嬌千金的疑慮。
“你真會彈?”李明生現在沒辦法了,也找不到角兒來救場。眼看前廳馬上就要開演了。
“嗯呐。”周聽宜裝純真無邪的點頭。
“幾歲學的?”
“七歲就開始了。”
“等會上台你自己不用帶琴,我們這兒有。”栖樓給樂手們安排的可是一頂一的樂器,她一個外行小年輕能抱什麼好琴來。
“你們的都是四弦琵琶吧?”周聽宜很嫌棄的說,“我彈慣五弦的了,所以自己帶琴來。”
“喲,你不會是唬人吧?你一乳臭未幹的小姑娘還有專用五弦琵琶?”李明生翻眼皮,看來自己是對這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姑娘低看了。
在東方古樂圈,隻有彈琵琶彈了幾十年的技藝精湛的老師傅才能駕馭五弦琵琶,那得是匠人級别的高深修煉層次。
“我說你真是姚詩安大學同學?你這說話口音怪得很,你哪裡人?”
“我外婆是蘇城人。我在蘇城出生的,在港城長大。”周聽宜平靜的回答。
“行,那你先給我彈三分鐘,我驗驗貨。不是我故意為難你,我也是對我的工作負責,等會兒你把這場子給栖樓演砸了,倒黴的人可是我。”李明生讓周聽宜為他先短暫的試演。
李明生真是服這個姚詩安了,仗着茶樓老闆最近寵愛她,就成天瞎作。
姚詩安肯定不知道今晚會有貴客臨時專門來包場聽她彈琵琶唱曲。
本來已經預售出去的票全部被這位貴客用三倍乃至五倍的價錢轉手買下,額外再出十萬給栖樓做場地費。
京圈首席太子爺賀宸柏的行事作風,就是如此一擲千金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