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提起《日複一日》,方沅心念一動。
“嗐。”張謙明擺擺手,“恒合一年到頭投資這麼多部片子,我這部頂多算個添頭,哪有這麼大的面子。”
方沅不知道他們說的那位是誰,端着酒杯安分地跟在張謙明身邊,一接收到要喝酒的信号,就幹脆地往嘴裡灌,灌完還不忘說兩句好聽的。
要是别人像他這樣拍馬屁,說不定太過奴顔婢膝、曲意逢迎,然而方沅這張臉,昳麗明豔,不像是會昧着良心說謊的人,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帶着幾分真。
哄得對面的人都開開心心的。
連一開始不把他當回事兒的張謙明,幾輪下來也刮目相看,“嘴還挺甜。”
方沅眼下被酒精熏得绯紅一片,眸中也籠起了一層水霧,明顯是開始醉了,“這不是怕給您丢臉嘛。”
張謙明見他這樣,懷疑道:“還能喝吧?”
“能。”方沅點頭。
可他明顯低估了這群人喝酒的能力。
不知是誰嚷着喝紅酒喝得不夠盡興,讓酒店的服務員上了高度數的洋酒。
又一圈喝下來,方沅臉上表情雖看不出異樣,意識已經陷入混沌,濃郁的酒氣将他吞噬,他的眼尾連着耳後染上酡紅,眼看醉得不輕。
幸好酒局已至終場,張謙明将方沅從宴會廳内帶出來,方沅靠着牆,一點點滑落,蹲在地上。
後半段滴酒不沾的張謙明此時清醒不少,低頭看着方沅,“還行吧你,要不要叫輛車送你回酒店?”
澳市的酒店貴,方沅身上的錢都用來買了星光慶典的邀請函,沒錢沒舍得訂,想着在哪個二十四小時快餐店窩一宿,遂搖搖頭,“不用,我還好。”
張謙明本就随口一說,也沒堅持,“行,那我先走了。”
“張制片,那何初這個角色……”
“哦,這個啊……”張謙明打着哈哈,“我知道了,我說過會考慮的,方沅是吧,你回家等通知吧。”
“好,簡曆上有我的電話,您……您考慮好了可以随時聯系我。”
張謙明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很快離開了宴會廳門口。
方沅蹲了好一會兒,搖了搖腦袋,扶着牆掙紮着站了起來,“诶……我外套呢?”
摸了摸身上,又左右看了看,沒看見自己外套的影子,艱難思考半晌,他才想起自己随手搭在了休閑區的椅子上。
方沅搖搖晃晃地往休閑區走去,找到自己的外套後,狼狽地抹了把臉,攔下經過的侍應生,“你好,我想問一下哪裡有衛生間?”
“沿着這條路直走,然後右拐到盡頭就是了。”侍應生為方沅指完路,貼心問,“先生,你醉得很嚴重,有哪裡需要我幫忙的麼?”
“不用,我去洗把臉就行。”方沅笑着向她道謝。
衛生間内,方沅用手盛着一捧冷水澆了把臉,刺骨的寒意讓他頭腦恢複稍許理智,水珠沿着纖長的脖頸往下流入襯衫領口,在布料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深色水痕。
他撐着洗手台緩了會神,又用水搓了搓外套上的紅酒漬。
見搓不幹淨,也沒再管。
出了衛生間,他的腳步終于穩當不少。
拎着外套走進一旁的樓梯間,他坐在階梯上,解開領口的一顆扣子,又從外套口袋找出煙盒,點燃一根,輕吸了一口,兩秒後,樓道内彌漫開淺淡的煙草味。
張謙明的态度并不明朗,接下來要怎麼做,他也沒想好。
沒有經紀人,沒有公司,一個人在這個圈子裡闖,就如同盲人摸象,不自量力。
早知道張謙明來了金河酒店,就不花錢買那張慶典邀請函了。
方沅後悔。
不過花都花了,想多無益,抽完這支煙,離開酒店找個地方過夜才最重要。
指尖的一點猩紅忽明忽暗,這時樓上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像是有人在打電話。
方沅沒當回事,繼續走神。
“是……下在酒裡了……”
“猛藥……他是……又怎麼樣……喝下去都一樣……”
“3801……套間……你怕了……”
“這藥吃下去……要是沒有……他會出事……”
“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沒辦成……明天我們就都完蛋……”
方沅醉得迷蒙的眼底劃過一線清明,算是聽懂了大概。
三十八樓。
他腦海中閃過甯絮天真單純的臉龐。
面無表情地抽完一支煙,他站起來将煙按滅在垃圾桶的煙灰缸上,丢進垃圾桶裡。
樓上的說話聲還在繼續,他将外套搭在肩上,離開漆黑的樓道往電梯間走去。
路上,他打了個電話給甯絮,無人應答。
走進電梯,他盯着樓層按鈕看了兩秒,最後按下38樓。
不管是不是,都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