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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鴻雁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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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何時過來,飛雪盟和我一直在這裡,不會移,也不會變。”

自親爹死後,再無長輩這樣殷切地關懷過雲無憂。

她鼻頭一酸,被盟主這番話攪亂了腦子,一時無法招架,心亂如麻,應聲告退了。

雲無憂還記得,去年年底她賣了滄州的祖産,帶林安入京尋醫,結果人生地不熟,被庸醫騙光了盤纏,隻能眼睜睜看着林安發病,那種痛苦勝過被千刀萬剮,她至今記憶猶新。

走投無路之際,是盟主伸出援手,收留她們母子,讓她們不至于凍餓而死,還緩解了孩子的毒症。

于是年初她便入了飛雪盟,開始跟着盟衆們一同流轉做工,一同救死扶傷,一同在各處施粥,一同對抗京中那些屍位素餐、還處處妨害飛雪盟的狗官,一同咒罵那些享用着民脂民膏、卻視平民百姓如腳底蝼蟻的朱紫權貴。

那時候林安還活着,她也在異鄉找到了歸屬,盟主對她來說,隻是個有些神秘但十分慈愛的長者。

如今想想那些日子,分明也沒過多久,卻已經恍如隔世。

漫無目的地在外遊蕩一天,臨近傍晚之時,雲無憂回到良王府,本想避過段檀,卻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跟他撞個正着。

段檀幾步邁到她面前:“你的東西都已經搬到我房裡了,日後你我同住。”

段檀語氣平常,可這話聽在雲無憂耳朵裡,無異于晴天霹靂。

她一時心緒激蕩,擰眉質問段檀:

“當初我入府時便明說要為先夫守孝三年,與你分房而居,小王爺也是答應了的,如今這副做派又是何意?莫非要出爾反爾不成?”

段檀卻道:“隻是同處一室而已,并無其他。”

雲無憂嗤笑一聲:“小王爺說這話,是拿我當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來騙?”

雲無憂語氣裡的譏诮凝成一把利箭,貫穿了段檀心肺,他唇線緊抿,太陽穴突突直跳,面色是肉眼可見的難看。

然而轉眼間,他又神色一變,唇角兀然勾起一個弧度,目光冰冷,居高臨下地盯着雲無憂開口:

“我就算騙你又如何?

那個林尋,一介山野村夫,讓你活得流離失所孤苦無依,你們卻連孩子都有了,我給你地位給你尊榮,給你我能給的一切,你卻連跟我同處一室都不肯。

你不覺得你實在太蠢,旁人不騙反而可惜嗎?”

好一副高貴傲慢不可一世的姿态,一股血氣頓時沖上雲無憂頭頂,她胸膛猛烈起伏,終是沒能壓住心中噴薄而出的憤懑,揚手給了段檀一巴掌。

她因氣極,這一掌灌注了全身的力氣,段檀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留下一個紅得幾乎要滲血的掌印,整個人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膚色白,雲無憂又下了狠手,鮮紅的巴掌印烙在霜雪般的臉上,尤其顯得慘烈。

院子裡的侍從見此也是兩股戰戰,盡皆伏身跪地,大氣都不敢出。

雲無憂卻沒再看段檀一眼,徑直走進了已經被搬得空空如也的卧房。

她在房裡将門反鎖,連再走幾步的力氣都沒有,頹然倒地,動彈不得。

昨夜宿醉後,奔波一整天水米未進,方才又大怒一場,她實在太累了。

在地上躺了半天,她終于恢複些許,開始回想今日之事。

然後就想到以命效忠的盟主欺瞞她,怦然心動的男子羞辱她,腦中好像有針反複在紮,心也如同沉進死水裡,一點一點被疼痛侵蝕。

呼吸越來越艱難,她揪住心口想好過一些,卻因為無力,隻抓住了藏在衣衫裡的一枚硬物。

苦思良久,雲無憂終于想起,這是她娘留給她的玉佩。

爹說,她生下來沒多久,娘就不在了,這玉佩是唯一留下的東西,要時時帶在身旁,不忘母恩,才好得娘親庇佑。

可她竟然忘了,真是沒有良心,難怪娘親不肯庇護,叫她落得如此境地。

背抵冰涼冷硬的地面,她神智愈發昏沉,恍惚間想,要是爹娘尚在,怎麼會任她被人這樣欺辱……

淩晨時分,雲無憂被胃脘處傳來的疼痛叫醒,她滿頭虛汗,強撐着從地上起身,想去廚房尋些吃食。

然而打開房門,卻在門口的階上看到了一個孤零零的背影。

那背影聽見身後響動,回過頭來看她,神情寂靜,雙眸幽亮,像山林裡受了傷的狼,看得人心都軟下去。

目光觸及段檀臉上那道依舊鮮明的掌印,雲無憂輕輕歎了口氣,她一向不是記仇的人,眼下見到心上人這副狼狽模樣,自己也說不上好受。

于是暫時擱置了疼痛,走到他身旁坐下搭話:“半夜三更的,小王爺坐在這裡幹什麼?”

段檀并未回答,反而問她道:“房裡什麼都沒有,你是怎麼睡的?”

胃脘處又開始絞痛,雲無憂忍過這一陣,才坦誠道:“沒睡,暈過去了。”

段檀将手掌覆上她額頭,摸了一手的冷汗,再看她手死死抵着腹部,頓時擰緊了眉毛問她:“胃疾又犯了?”

雲無憂點頭,還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用“又”這個字眼,就被段檀打橫抱起了。

雖有些猝不及防,但雲無憂這會兒正在病中,氣力不濟,也懶得掙紮,便由他去了。

段檀抱着雲無憂向院子外邁去,月光下,他一向銳利桀骜的輪廓被鍍上一層輕柔如紗的銀輝,雙目璨璨如星,俊美宛若降世神祇。

隻可惜……雲無憂望着他臉上那片刺目的紅痕,默然片刻後輕聲道:“今日動手,是我魯莽了,還請小王爺見諒。”

段檀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睛跟琉璃珠子似的淌着光,映出懷中人面上流露的歉疚。

那神采一如當年,連性情都分毫未變,總是心軟,總是誠懇,總是不計較,也無所謂示弱,更不覺得先低頭就低人一等,坦蕩光明如天光下的一面鏡,将他所有卑劣照得無所遁形。

停頓半晌,他陡然冒出一句話:“是我有錯在先。”

這會兒路上涼風撲面,月光又冷又亮,雲無憂望着段檀白玉砌成般的側臉,心中霎時升起一種微妙而奇異的情愫。

她放任自己往段檀懷裡鑽了鑽,悶聲問他:“你今日為何突然出爾反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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