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突然響起的淩厲女聲驚得雲無憂一顫,轉頭發現是個品級頗高、神色威嚴的宮女,于是回身作揖道:
“我誤入此地,這就離開,還請姑娘見諒。”
而宮女看到她的臉,态度忽地和緩道:
“既是如此,便讓奴婢帶您離開吧。”
雲無憂有些意外眼前人竟然這麼好說話,但能脫身是好事,于是點點頭,落後半步跟在了她身側。
路上,宮女和她搭話:“奴婢回舟,如今奉命看守月華殿,不知您今日是怎麼過來的?”
雲無憂含糊道:“我迷了路,不知怎麼就到了月華殿。”
回舟聞言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木哨吹了兩聲。
雲無憂頓時被她手中的哨子吸引了視線,她思索一瞬試探着發問道:
“你這哨子聲音清亮,看着十分精巧,是從何處得來?”
回舟手上這個木哨,外形聲音都跟她之前見過的那兩個差不多,隻是其上雕刻的花樣變成了海棠。
回舟道:“這哨子的來曆牽扯一樁陳年舊事,提起來實在令人傷心,奴婢難以言說,還望您見諒。”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雲無憂也不好再追問,一時沒再出聲。
不久後,附近兀的響起一聲清脆的長鳴,回舟揚手指向天上道:“您看。”
雲無憂順着回舟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隻長尾藍鵲此刻正在空中盤桓。
哨音再起,那藍鵲竟循着哨音站在了回舟小臂上。
雲無憂眼中異彩連連,驚喜道:“它會聽你的命令?!”
回舟輕撫着藍鵲溜光水滑的長尾,對雲無憂點頭:“它雖不通人言,卻聽得懂奴婢的哨音,能幫奴婢看到許多隐蔽之事。”
雲無憂聞言笑得有些讪讪,心道好有靈性的鳥兒,她剛才應該就是被它發現了。
回舟将藍鵲往她眼前湊了湊道:
“您認認這隻藍鵲,下回再看見它,就知曉是到了月華殿附近,若是又迷了路,大可跟着它來找奴婢,奴婢領您出去。”
雲無憂謝過回舟的好意,學着回舟的樣子不住摸着藍鵲,藍鵲被摸煩了,不痛不癢地在她手心啄了幾下,她也不惱,一邊對着鳥大人笑得谄媚,一邊仍堅持不懈地騷擾人家,直到離開了重明宮還在依依不舍。
之後幾日,雲無憂在良王府留心打探着消息,良王與段檀動作不斷,在他們的運籌下,朝上的岑大将軍一黨竟毫無還手之力,生生讓前朔州牧霍燃通敵一事成功翻案。
最終岑大将軍獲罪,被革職奪爵,隻能以庶人之禮下葬,朝上衆多岑黨被牽連貶谪,無人再敢為岑大将軍奏本鳴冤。
這日下午,霍沖自诏獄中被釋放,官複原職,雲無憂随段檀前來接他出獄。
霍沖一瞥見雲無憂便壓低了眉頭,面露不悅。
雲無憂見狀眉梢微挑,直言相問:“霍小将軍對我似有不滿?”
這不是第一回了,回想起來,似乎每次霍沖見到她都沒有好臉色。
霍沖并未接話,冷哼一聲走到段檀身旁,完全不把雲無憂放在眼裡。
将霍沖的言行收入眼中,段檀沉下臉道:“給曜靈道歉。”
霍沖仍是一言不發,三個人站在诏獄門口對峙起來,氣氛一時緊張,引得守門的獄卒都頻頻伸着脖子往這邊看,生怕他們打起來。
雲無憂率先打破沉默,笑着遞了個台階:
“霍小将軍年少輕狂,我畢竟長他幾歲,就不計較了。”
霍沖今年還不滿十八,行事難免不夠沉穩,她沒必要非得較這個真。
霍沖擡眼看她,隻冷冷吐出幾個字:“鸠占鵲巢,裝模做樣。”
話音未落段檀就一腳将他踹到地上,踹得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狠狠咳了兩聲。
雲無憂聞言怔愣片刻,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霍沖這是在罵她頂替了昭平郡主的位置。
原來是因此才一直看不慣她……
雲無憂眉頭微動,暗自感慨這程曜靈生前到底是何等人物,竟招惹了這麼多人為她癡為她狂。
不過話說回來,程曜靈身上的這些恩恩怨怨愛恨情仇,全都與她雲無憂無甚關系,她隻是個矢志不渝的反賊。
霍沖看不慣就看不慣吧,隻要飛雪盟成事還用得上段檀,她就不會離開良王府。
此時段檀看着地上的霍沖,面色冷肅:“她當年救過你的命,你卻如此出言不遜,是想當忘恩負義的小人?”
霍沖從地上起身,唾出一口血沫,對段檀的話隐有不忿,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目睹将眼前情景,雲無憂眉心皺起,心道段檀真是瘋得過分,他自己喜歡自欺欺人也就算了,人家霍沖為救命恩人打抱不平有什麼錯?
霍沖要是跟他段檀一樣拿赝品當真,那才是真的忘恩負義。
之後三人一同走在離開诏獄的街道上,雲無憂知道霍沖不喜自己,便極少開口,隻聽着他們二人交談。
霍沖先是對段檀道謝,感激良王為他父親翻案,說了些結草銜環之類的話。
段檀則負手道:
“因你父親沉冤昭雪,如今朝中對先太子舊案多有提及,父王的意思,是想要你牽頭,為先太子平反。”
霍沖聞言未有絲毫猶豫,一口應下:“末将回府便寫折子。”
段檀颔首:“先太子舊案牽連甚廣……”
他話還沒說完,就瞥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群看不出來曆的彪形大漢,這些人筋肉暴突,手中長刀出鞘,刀鋒閃着森森寒光,狠厲的目光正緊盯着他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