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斐默默站在陰影處,看着餘霜哭完,馬魏林帶着她上了車,揚長而去。
白斐獨自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夜色漸黑,她拿出手機看了看,今晚沒有活。
運動鞋轉了個方向,幾乎無聲地踏進小路,女孩的背影逐漸融進了夜色裡。
路的另一頭,一直悄悄觀察着她的何陽見狀立刻悄悄跟上,可等他拐進白斐消失的地方,卻愕然發現這是個死胡同。
而白斐,已經沒了蹤影。
同一時刻,橫跨半個城的另一處小巷,濃郁的黑暗被撕開,一雙白色運動鞋踏了出來,緊接着是一個蒼白瘦弱的少女。
她的視線慢慢滑過整個小巷。
破舊的磚房,巨大的拆字,矗立的鋼筋,白色描繪的人形,還有拉起的警戒線。
她回到了案發現場。
此刻恰巧也是晚上七點,白斐走到鋼筋前随意坐下。
餘虎生前跟着馬魏林沒幹什麼好事,僅有的那點功德值都給了白斐,現在估計正在某個地獄裡受刑贖罪。
白斐記得,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餘虎說要把所有的功德值都給她,條件是幫他看護着點餘霜。
“霜霜從小耳朵不好,很依賴我,我怕我走了她會想不開,做什麼傻事,求求你了,隻要偶爾去看一看她,看看她有沒有被人欺負就好。”
一個人生前能攢多少功德值都取決于曾做過多少好事,而餘虎那點為數不多的好事,都是為餘霜做的。
他在尚且懵懂的年紀就失去了父母,被迫成長,一手把妹妹拉扯大,自己衣服破得不成樣子,卻也要給餘霜買精緻的白裙子,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白斐并不覺得餘虎是什麼好人,他疼愛妹妹,卻也為了賺錢幫馬魏林傷害了不少别人的家人。
她也不想給他這個人下什麼定義。
她隻知道,拿人錢财,替人消災。
馬魏林不能留在餘霜身邊,他的罪必須自己來償還。
白斐伸出手掌,手心出現了一面小巧古樸的鏡子,鏡面模糊泛白,照不出人影,鏡背呈暗金色,刻着道簡單的曼陀羅花紋。
這是鬼靈鏡,長年在忘川河中浸泡,可再現往日影像并複刻到人間載體上。
很貴,所以白斐是蹭的墨非的,作為代價,她答應了要給他做幾天紋身助手。
白斐凝神靜氣,把鬼力凝聚于左手指尖,在鏡面上畫了個繁複的印記。
鬼靈鏡随着她指尖的移動逐漸亮起幽綠的光彩,模糊的鏡面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畫面一點一點開始顯現。
馬魏林的身影出現了,他哆嗦着尖叫,一把拉過旁邊餘虎往前一推!
鮮血,慘叫,還有虛弱的呼救……
“白斐?”
平地一聲驚雷乍起,白斐凝聚的鬼氣瞬間散開,鬼靈鏡上的畫面迅速扭曲變淡消失。
啪嗒一聲脆響,鬼靈鏡的鏡面碎成了無數片。
碎了……
這他爹的整整值兩千功德值!!!
怒氣瞬間飙到頂點,白斐猛得一轉頭,果然看見了季行也。
他站在警戒線外,微微皺眉看着她,似是疑惑,眼角下的淚痣在月光下尤為明顯,像是過分漂亮的雜志畫。
過于養眼的畫面也不足以平息怒氣,白斐的嗓音幾乎咬牙切齒。
“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呢,你又是來幹什麼?”
季行也伸手拉高警戒線,從下面穿了過來,神色坦然從容,好像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停在離白斐半米遠的地方,微微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像往常一樣穿着深色的運動服,頭發随意紮成個馬尾,就這麼坐在地上,一條腿支起,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地上的塵土和凝固的血迹。
似乎是沒聽清或是懶得回,她沒搭理他的問話,隻低頭看着手中那面碎裂的鏡子,平常的雲淡風輕都消失不見,眉毛鼻子皺成一團,好像很心疼的模樣。
明明一個小時前才剛見過,可他總覺得她和一個小時前的她又不一樣了,每個表情都很新鮮,讓他的視線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駐足,出口卻又是另一番話。
“聽說很多兇手都會回到自己的作案現場。”
白斐拿着鏡子的手一抖,有點無語。
“你不會還覺得是我幹的吧?”
“不排除這個可能。”
“……你不是也回來了嗎?那是不是也可以說你是兇手。”
“可以。所以我建議我們一起找證據,證明彼此的清白。”
白斐被他的邏輯氣笑了,擡頭卻見季行也向她伸手:“起來,地上髒。”
面前的那隻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就在不久前,他就是用這隻手急匆匆地推她離開,想要替她頂罪。
想起那時他孤注一擲的表情,白斐莫名覺得好笑,怒氣也消弭了一半。
她沒伸手,反而随手拍拍身邊的地面。
“坐啊。不是說要合作嗎?這裡沒有新的證據了,坐下讨論下吧。”
她隻是随口逗逗他,并不覺得這重度潔癖的大少爺會真的坐下。
沒想到的是,季行也隻猶豫了兩秒,居然真的就這麼在她身邊坐下來了。
白襯衫的後擺垂到地上,很快就沾上了塵土,他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搭在腿上,學着她的樣子盡量顯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