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迅速充血,幾乎抽幹了四肢的血液,季行也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極力冷靜下來,穩住方向盤靠向路邊,拿車身刮蹭草叢和樹幹。
車速慢了些許,但還不足以讓他安全地跳車逃生。
季行也一邊盡力減速,一邊迅速思考。
周遭看起來是高山上的山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急轉彎和懸崖猝不及防出現。
如果這樣,他就完全死路一條。
可如果強行停車……他的視線凝聚在遠處一顆較為粗壯的大樹。
車的安全氣囊是完好的,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生命搖搖欲墜,季行也卻不知為何湧上一股隐秘的興奮,和恐懼夾雜在一起,幾乎讓他抑制不住地渾身顫抖。
心髒失序地顫動,季行也眼中的一切被染上一層紅色的薄霧。
周遭似乎亮了幾分,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是過于劇烈的心跳讓季行也來不及思考。
車速被連續的刮蹭降到七十碼,季行也調轉車頭,直直沖向大樹。
卻就在那一刻,大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輛同樣高速行駛的貨車!
季行也驟然睜大雙眼,極速調轉車頭,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撞上!
生命的最後一刻,季行也出奇的冷靜。他冷靜地想,就這麼死了,或許也挺不錯的。
想象中的撞擊和疼痛卻并沒有到來,所有聲音突然沉寂下來,無邊的黑暗席卷,季行也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感官。
死亡是這種感覺嗎?
季行也感覺自己的存在都好像和五感一起消失了。
但是并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秒,或許是半個世紀,所有感知又再次瞬間回歸。
出租車穩穩地停在了路邊,路燈和車燈一起照出他熟悉的城市道路,後視鏡裡,大貨車平穩地駛出他的視線,而廣播仍在頑強播報着無聊的深夜電台。
“笃笃“一聲輕響,季行也偏頭看去。
少女懶懶地靠着車框,沖他粲然一笑。
“速度與激情玩上瘾了?還不趕緊下來。”
劇烈的心跳在瞬間回落到人間,季行也迷茫地眨眨眼,有一點遲鈍。直到白斐的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不耐煩,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像是突然醒過神來,急急問道:
“你從一百二十碼的車上跳下來,怎麼完全沒受傷?那個司機人呢?我剛剛……”
“話好多。”白斐頭疼地捂住耳朵,轉身就走。
“你不走就留在這睡吧。”
季行也下車跟上去,今夜古怪的事實在太多,他有滿腔疑惑想要開口,卻在看見少女沉靜的眼眸時突然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秉着一些基本常識,他問了句要不要報警。
白斐卻道:“沒事。”便再也不說話了。
她又打了輛車,幸運的是,這次的車和司機都是正常的,不然再來一遭這種沒工資的活,她的怨念就要比惡鬼還大了。
出租車拉着他們來了水北街,這裡也算是南嶼市比較貧窮的地方了,基本上都是租住的外來務工人員。
街道較為狹窄,路面也随處可見腐臭的垃圾和内容不可言說的小廣告。此時已經是半夜兩點,路上隻有一盞壞了的路燈閃着微光,其餘皆是暗沉沉的。
季行也從來沒有踏足過這種地方,卻也無心觀察,他的腦子全被今晚發生的兩件怪事占據了,潔癖沒有了發作的餘地。
直到突然撞上少女柔軟的脊背,他才驚覺,連忙後退兩步擡頭看了看。
面前是一間不大的平房,燈亮着,還透出些吵鬧的聊天聲,房子門口放着個五顔六色的發光招牌,寫着紋身店。
他有些疑惑,白斐卻說:“到了。”
白斐剛一推開門,門内的吵鬧聲就瞬間止住了。
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目光探照燈似的齊齊向門□□來。
墨非坐在最中間,穿着黑背心,露出一手臂的紋身,嘴裡叼着個點燃的紅塔山,他的目光不鹹不淡地掃了白斐一眼,又轉向她身後的季行也,墨綠色的瞳孔泛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幽光。
他旁邊的紋身床上坐着那個經常來找他的女孩,她抱着袋薯片,貼着長假睫毛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薯片突兀地掉下,順着她白皙的大腿落下,滾落在墨非腳邊,被他一腳踩碎。
而房間裡分散着的其他人,是墨非結交的人類朋友,個個都染着五顔六色的頭發,露着或大或小的紋身,眼睛促狹地擠弄着,互相撞弄肩膀,顯得更加猥瑣了。
要不是這些人她都見過,白斐真要以為她不小心誤入了什麼□□的地盤。
那個女孩,白斐依稀記得她叫陶染,目光在季行也外套上的logo轉了又轉,好奇問道:
“小白妹妹,這還是第一次見你帶人回來啊。跟我們介紹介紹?”
白斐道:“這是我……”
話沒說完,墨非突兀地笑了。
他把煙夾在指尖,懶懶地往後一靠。
“啧,我們小白妹妹終于學會釣凱子了?”
“但這小子,弱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