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抽泣着開口,嗓音粗厚,分不清是男是女。
“是她先罵我的。”
“小雨跟你說話是你的榮幸!男人婆一個,看着就惡心,怎麼會有女生長這樣啊?該不會是變性人吧?”
“别開玩笑了,泰國人妖可比她美多了。我要是長這樣早就去死了!”
“哎你們說,她是不是故意引起小雨注意啊!哈哈哈哈小雨這個死男人婆暗戀你呢!”
“滾蛋啊,惡心死了!”
“也不是沒可能啊!她不會真的是變性人吧?咱們扒了褲子看看吧?”
一群少男少女瞬間激動起來,紛紛起哄着就要去脫那個女孩的褲子。
有道聲音在忽高忽低地哭叫,在喊不要這樣。可是她的嗓音太粗了,哭起來像是水牛在悲鳴,又引起了一陣哄笑。
然後便是更尖利的混亂的慘叫和衣服撕裂的聲音。
沒人注意到椅子山後的白斐,白斐也沒動彈,就這麼繼續晃着腿喝着酸奶。
她的眼神很漠然,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在進行一場暴力。
鬼差不能幹涉凡人因果,這是他們在人間行走的最大原則。
更何況,她也沒那個興趣做英雄。
可突然,天台門被什麼人一腳踹開。
教導主任的聲音暴起:
“幹什麼呢你們!住手,通通住手!”
“你,你,岑夏時是吧,還有你們,都給我滾來辦公室!”
很多的哭聲此起彼伏,伴随着淩亂的腳步聲和教導主任的怒罵一點點離開了天台。
天台又恢複了安靜。
白斐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響指把喝空的酸奶袋子毀屍滅迹,打算回教室。
隻是她剛邁出椅子山,就看見了一個有點眼熟的背影。
季行也半蹲在地上,臉上沒什麼表情,長長的睫毛垂下,在面頰落下一小片陰影。片刻,他擡頭看了看角落裡早已落灰的攝像頭,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而他的面前,是星星點點濺落的血迹。
白斐繼續走着,腳步聲驚動了正在思考的季行也,他倏然扭頭,直直和白斐對上視線。
少年的眼中顯而易見地閃過一絲驚訝。
白斐視若無睹,從他旁邊走過,卻被他喊住:
“你也在這?那你剛才……”
白斐沒停下腳步:“我沒有任何幫忙的義務。”
手腕卻突然被抓住,白斐不耐地回頭,和季行也對上視線。
少年靜靜地注視着她,瞳孔漆黑深沉,透着顯而易見的疑慮和探究。
這場面有點熟悉,像極了甜甜死時,他在公園門口抓住她的模樣。
隻不過這次,沒等白斐動手,季行也很快便自己松了手。
他克制地後退一步,和白斐拉開安全距離,緩慢道:“在不能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你不出來沒有半點問題。”
“我隻是想問,你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嗎?”
“不知道。”
白斐回答得很幹脆。
季行也默了一瞬,竟也沒再追問。
他恢複了疏離的神色,沖白斐點點頭,越過她快步離開了天台。
上課鈴聲響起,晚餐時間已經結束了。
白斐沒在意,繼續慢悠悠地往下走,卻在下到四樓時再次遇見了季行也。
這一層是校領導的辦公室,也包括教導主任。
季行也和教導主任面對面站在教導主任辦公室門口,嗓音很平淡地陳述:
“我看見他們一起推搡這位岑同學去了天台,就下樓找了老師你來。之後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我也不知道。”
教導主任笑了笑:“季同學你這件事做得很好,關于岑夏時故意傷人這件事……”
“老師。”季行也很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擡眸看着教導主任。
“結果不用告訴我,但希望你能好好調查真相,不要草率下論斷。”
被學生截了話頭,教導主任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尴尬起來,嘴角卻仍然挂着微笑。
“我了解了,季同學。你先回去吧,别耽誤了上課啊,你爸爸上次還……”
季行也面無表情地轉身就走了。
教導主任臉色更難看了,轉身進辦公室,重重摔上了門。
白斐從辦公室門口路過時,随意掃了窗戶一眼。
裡面站着五六個學生,個個都挂了彩,臉上身上散布着深紅的抓痕和掌印,衣服也破了好幾個口子,擠在一起哇哇直哭,一直不停地向主任控訴着什麼。
而與之相反的是,辦公室裡的另一個女孩始終保持沉默。她和他們站得極遠,是唯一沒有明顯傷口,衣着完好的那個。
她有一副很強壯的身體,膀大腰圓,骨骼粗壯。皮膚黝黑暗沉,頭發也短短的散亂在耳朵旁。
但即便個子那麼大,女孩的氣質卻很怯懦,渾身瑟縮着微微發抖,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球,胡亂塞進什麼沒人能看見的角落裡。
一張紙被她緊緊攥在手裡,看不清寫了什麼,卻被她硬生生摳破了個洞。
白斐收回視線,繼續邁步往前走。
沒走幾步,她又停了下來,像是無可奈何似的重重歎了口氣,轉身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