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天氣陰,萬裡烏雲,細雨纏綿。
南嶼市的早市卻不管這破天氣,照樣熱熱鬧鬧地開張。包子的熱氣從蒸籠縫隙裡一縷一縷升起,熱騰騰地鑽進過路人的鼻子裡。
齊克站在包子攤前,躊躇半晌,點了個菜包。
剛要咬下,老闆兩三歲的女兒卻突然咯咯咯笑了起來,指着齊克咿咿呀呀地喊:
“哥哥,哥哥……沒穿褲子的哥哥!”
瞬間,十幾雙各式各樣的眼睛齊刷刷地射過來,狠狠轉了一圈,又帶着失望齊刷刷地轉回去。
這明明穿了呀!
齊克有些尴尬,也沒把這童言童語放心上,重新咬住包子。
卻突然一人飛身而過。
“啪嗒”一聲,包子被撞掉在了地上。
齊克懵了,待反應過來想去撿時,卻有一隻冷白細瘦的手搶先把包子撿起,塞回了他的手中。
“抱歉。你可以再買一個,記我賬上。”
順着那隻手往上瞧,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孩。
女孩長得很漂亮,大眼睛,娃娃臉,本應是相當标準的甜妹長相,氣質卻和甜妹塔不上半點邊,嘴角勾着一點禮貌性的笑,一雙眼卻是冷的,叫人憑空生出一點畏懼。
齊克下意識别開視線,嗫嚅了句沒關系,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再擡頭看去時,女孩已在二十米之外。
此時下着小雨,早市上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點遮擋,或把自己和電瓶車藏在帶着塑膠味的雨披下,或拎着公文包歪頭夾着格子傘,原本人就多,這麼一來更加擁擠。
而這女孩卻仿若無物,極輕盈地穿梭而過沙丁魚罐頭似的人群。
又在轉瞬之間,再沒了半分蹤迹,就像從未出現過。
早市的喧鬧還在繼續。
齊克回過神,發覺手裡抓着個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是剛剛還熱氣騰騰的包子,如今已冰涼得刺骨。
…………
劉繼業一刻不停地狂奔了三條街,直到身後那道緊跟着的陰冷氣息徹底消失才敢停下來。
下意識想扶着牆休息一會,卻撲了個空,半個身子直接倒進了牆内。
他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一點也不累,不用休息,也靠不到牆。
他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累的。
可是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不,他不能死。
尤其不能——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這樣子死。
那什麼鬼差,長得和恐怖傳說裡一點也不一樣。毛都沒長齊的小女孩,也想抓他?真是笑話!
等再過一會,回家,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就可以了。沒有人會在廁所裡發現他不太雅觀的屍體,他的大名不會出現在報紙頭版頭條,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隻要回到身體裡就可以了,他體面了一輩子,不能這麼死。
“一定可以的……”
“可以什麼?”一道玩味的聲音忽然自身後響起,有人緩緩地貼着他的脖子呼出一股冷氣。
寒毛瞬間乍起,劉繼業猛得一扭頭,徑直對上一雙泛着暗綠幽光的眼睛。
卻不是之前死死跟着他的那個小女孩,而是一個男人。
男人長得惡劣,穿着件黑色T恤,一胳膊老土的龍虎紋身盤亘在精壯的臂膀上,一身風流浪蕩氣。
劉繼業大驚失色:“你你你……又是誰?”
男人卻沒搭理他,目光越過他的頭頂,朝前方笑了一下:“白斐,要不這單讓給我?”
“做夢!”女孩忽然出現在街道盡頭,臉上帶了點不耐煩,“這是我的單子!”
她口袋裡的手機嗡嗡作響,一道機械女聲歡快地播報:
“親愛的白無常0630,您的捉鬼訂單即将超時,超時将扣取相應功德值哦~”
……萬惡的資本家。
白斐在心裡罵了句髒話,左手摸索進口袋按掉了播報,右手手腕翻轉,憑空握住一柄碩大的劍。
她不解道:“跑什麼,送你去投胎還不好?”
兩條退路都被堵死,劉繼業看了看面前長相甜美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身後一臉惡劣相的男人,權衡再三,一咬牙,一頭撞向了左邊的牆!
他如願穿了過去,而女孩和男人都在原地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