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财一瘸一拐走過去想要扶她,餘春紅卻不肯起來,她回過神後直接坐在地上又哭天喊地地叫了起來:
“哎喲喂……沒天理了,沒人性了,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聲音還挺大,這是喇叭成精的吧。
柳谷雨在一旁托腮聽着,聽到一半突然從方武手裡拿過銅鑼,餘春紅說半句,他就“哐锵”敲一下。
“這日子還咋過啊!”
“——哐!”
“幹脆一家人去跳河得了!”
“——哐!”
“活不成了!”
“——哐!”
……
餘春紅:“……”
餘春紅停住了,轉頭看向柳谷雨,尖着嗓子嚷道:“柳谷雨!你到底想幹啥!”
柳谷雨停下動作,把手一攤,瞪圓一雙黑溜溜的無辜眼睛。
他說道:“幫您伴奏啊!這光嚎也太單調了,我給您踩踩點,帶動一下氛圍嘛!咋還惱了!”
餘春紅怒罵:“……你有病啊!”
柳谷雨矢口否認:“那不能啊!”
見餘春紅不說話了,柳谷雨抱着銅鑼往她跟前一蹲,真情實意地指導起來。
“嬸子,您這情緒不對啊!”
“您要哭得更可憐些!光打雷不下雨也不成啊!得有眼淚!情緒要飽滿!您這……這還沒有您兒子會哭呢!哎喲……這不成不成不成,我教您一招,您以後再要裝哭就往袖子上抹點兒辣椒面,一邊嚎一邊抹眼睛,那眼淚肯定刷刷流啊!”
“哎,不過這會兒也沒辣椒面。”
“這樣,您就想想這輩子最慘的事情,想想啊……哎喲,家裡窮啊,窮得揭不開鍋了!衣裳好幾年沒換了吧?房子也漏頂漏窗的!上回吃肉又是啥時候?哦,今天燒了豬蹄,诶,那這個不算,這個不算啊……反正就這流程,您再走一個。”
“千萬别氣餒,來來來,再試一次!您再醞釀醞釀!預備……起!”
餘春紅現在哪裡還嚎得出來,她一張臉都木了,悄悄擡頭看一眼圍着看熱鬧的村人們,一個個臉上都挂着笑,把她當稀奇把戲瞧,好像真在等她繼續撒潑。
餘春紅哭不出來,她崩潰朝柳谷雨吼:“你腦子有病啊!!!”
柳谷雨瞪眼:“啧,沒禮貌。”
他皺起眉毛,啧了一聲,然後朝前後左右的村人攤開手,擺出無奈的表情,說道:“您說說,您說說,這咋還急了呢!”
他還歎了一口氣,似乎十分惋惜,又自言自語般說話:“咋不聽勸呢,我說得有道理的。”
你有個鬼道理!!!
餘春紅裝不下去了,她咬牙拽着陳貴财的手站起來,怒目瞪向柳谷雨,又扭頭往田裡看,見兩個漢子已經割了好幾把稻子了。
她也顧不上哭了,用力扯了身旁的陳貴财一把,扯着人又打又罵。
“你還傻站着幹啥哩!咱家莊稼都要被割完了!趕緊回家拿鐮刀繼續割啊!你個窩囊廢!瘟神似的杵在這兒,屁話不敢放一個!老娘要你有什麼用!”
她又是罵又是打,往陳貴财身上捶了好幾拳,打得人直晃。
陳貴财也默不作聲,悶頭由她打,等人打夠了才回家拿鐮刀。
陳貴财、餘春紅,連半大的小丫頭陳二丫都喊了出來,一家三人在田裡割稻子。
但一個小的,一個瘸腿的,還有一個速度力氣都比不上成年漢子的餘春紅,三個人加起來也趕不上人家兩個年輕體健的小夥子。
原本要五六天才能收完的兩畝稻子,在兩撥人你追我,我趕你的情況下,兩天就割完了。
第三天,在村正和其他村人的見證下,秦家把田地收了回來,又現場稱了谷子。
柳谷雨也不要多的,就按鎮上糧店的價格稱了重,隻要與租子價等的谷子。
但餘春紅又不樂意了,叉着腰蠻橫地喊起來:“多了!多了!鎮上一斤谷子八文錢,你多稱了得有七斤!”
餘春紅可一直盯着他們的動作,生怕自家的谷子被多拿了一粒。
柳谷雨停下動作,扭頭看她:“沒多啊,這些算的是二壯和鐵牛幫忙割稻子的錢啊!”
二壯和鐵牛,就是這兩天幫着割稻子的年輕漢子。
餘春紅驚得瞪大眼睛,大叫出來:“啥?!你們請的人,憑啥要我出錢?!”
柳谷雨把手一攤,皺着眉說:“割的是你家稻子啊,當然是你們出錢了。”
餘春紅沒想到還能這樣,咋有人比她還不要臉呢!她喘了幾口氣,大聲嚷道:“可也不是我請的!這是你請的!我們可不認!”
看兩人又吵了起來,村人們擺出看熱鬧的姿勢,興趣滿滿看他們說話。
有人幫腔:“陳家的說話也有理,這人确實不是他們請的啊。”
也有人說:“哪咋啦?割的是她家稻子,柳哥兒也不能把二壯鐵牛這兩天割的稻子全拖回家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