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未完成的稿件詳細叙述了在逃異能者沈某,也即沈霧窗的犯罪軌迹:從在公司突發異能暴走導緻三十餘名同事遭受“降維”傷害,到被異管局收押後神秘越獄。
稿件不僅指出他未來還将繼續逃亡,更将此事與今日異能者群體對三環議庭的暴力示威相聯系,直指“部分異能者以自身能力為恃,公然踐踏社會秩序,成為社會不穩定性因素之一”。
沈霧窗的指尖在觸控闆上微微顫抖,慌亂地切換到另一份同樣被打開的文件。
在這份對遊戲公司襲擊事件受害者的專訪中,孫經理對“沈某”聲淚俱下的控訴,與同事們的證詞相互印證。
而采訪記者一欄裡赫然出現一個熟悉的名字,令沈霧窗的血液瞬間凝固——
紀恒。
*
紀恒從淋浴室裡走出來,慢悠悠地踱步至沈霧窗身後,目光掃過屏幕上已經發表的專訪稿,注意到沈霧窗繃緊的指節,若無其事地問:“你都看到了?”
沈霧窗一怔,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
金屬框架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響,紀恒在這聲響裡不緊不慢地說,“窗兒,你先别激動,聽我給你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這些報道不是你寫的?”他倏地站起,怒氣沖沖看向紀恒,“你什麼意思?你究竟想幹嘛!”
見解釋不成,紀恒伸手扶了下眼鏡,語氣平淡得像在讨論今天天氣如何:“做新聞的,要的就是争議性話題,正炒反炒才能引爆流量,有人買單。們編輯部的績效指标明晃晃地挂在牆上,不然你以為我要拿什麼來養家糊口?”
沈霧窗的情緒更加激動,瞳孔深處浮現出血紅的“∞”标記。
他一把揪住紀恒的衣領:“可你完全是在颠倒黑白!煽動非異能者和異能者群體的對立!”
紀恒嗤笑一聲,從容不迫地扣住他的手腕,緩慢但堅定地把它從衣領處拉下來,在此期間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我說過了,我隻是為了賺我該賺的。至于後果,”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關我什麼事?”
“紀恒——!”
*
全城代會的會場外,烏泱烏泱的人群如浪潮般席卷而來。項培風冷着臉指揮防暴隊築起人牆,他則展開場域,壓制随時可能暴起的異能。
最棘手的莫過于那些見縫插針的小報記者——他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魚,舉着長槍短炮,在混亂中不停穿梭。
一個戴鴨舌帽的記者突然突破防線,将印有“路燈下新聞編輯部”标志的話筒怼到項培風眼皮子底下:
“項隊長您好!作為異管局公職人員,同時兼有異能者的身份,您對本次全城代會異能者平權法案不予通過一事怎麼看?”
還沒等他回答,另一個女記者尖銳的聲音插了進來:“您現在的鎮壓行為是否意味着以您為代表的異能者警員更熱衷于維護三環議庭而非同胞權益?”
“您這樣做是否算既得利益者對同胞的背叛?”……
項培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把撥開這些幾乎戳到眼睛的話筒,“幹擾執紀執法,你們吃飽了撐的想蹲局子體驗生活?”
記者霎時間呼啦啦散去,尋找下一個采訪對象。
處理完這些,他疲憊地捏了下鼻梁,這才有空去想,沈霧窗那個燙手山芋還等着他去找。
他從筆挺的黑色制服内袋中取出通訊耳釘戴上,按下開關啟動隊友定位。地圖上東三區老舊居民樓的位置正不斷向外擴散着暗紅色的波紋,一圈比一圈更大。
旁邊的數字顯示這個地方的能量波動正呈指數級攀升。
他暗道不好。
這麼強烈的能量波動絕非變個桌椅闆凳、花花草草這麼簡單!
“才一會兒沒盯住就……”他咬牙加速,向地圖上的方位趕去,同時不斷給沈霧窗發送着通訊請求。
然而所有訊息都像泥牛入海,毫無回應。
*
沈霧窗莫名覺得耳垂有些發燙,但正在氣頭上的他沒空理會,胸腔裡翻湧的怒火幾乎要把他燒穿:
“所以你在碰到我以後,打感情牌讓我跟你回到這兒,不是真的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想幫我,而是把我當成一個行走的新聞素材,方便你進行挖掘?!”
“是又怎樣?”紀恒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
“可是我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紀恒拿起錄像設備,鏡頭反射的光正好打在沈霧窗略顯妖異的瞳孔之上。
“職業習慣而已,”他輕巧地按下錄制按鈕,“這麼生動的第一手素材,哪個記者肯錯過?”
項培風加快腳步,眼看半透明電子屏幕裡的紅光愈盛,沈霧窗瀕臨失控。
最後時刻,他聽到地下室有人大喊:“你瘋了!紀恒!到現在了你還隻想着要錄像!那就跟你的新聞素材一起下地獄吧!”
紀恒手中的攝像機和攝像機後的眼鏡在沈霧窗話音落定的一瞬間變成白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同時,以沈霧窗腳下的地闆為核心,周圍的一切紛紛紙化,像冰層從某處裂開,紋理向外蔓延。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