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窗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段北望和關在推門進來,商量協會對異管局的賠償,以及協會鬧事成員該如何處理的事。
此時段北望對待關在的态度已與昨天夜裡截然不同。他不苟言笑,語氣低沉,周身萦繞着久居高位淬煉出的威壓:
“莊理事拿了裁決使簽署的《特赦令》親自莅臨異管局,為你們協會背書,局裡也派人調查了你們協會的一應業務,的确在明面上不構成違法犯罪情節,按理說我們這邊沒道理再為難你們。”
他話鋒一轉,“但昨天晚上的事畢竟是你手下的人折騰出來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試圖越獄的囚犯都被抓了回來,沒有來得及為禍社會。但是異管局監區被炸、異能環控系統被暴力破壞,造成不計其數的人員傷亡這幾件事,總得有個交代,你說呢?”
面對段北望咄咄逼人的質問,關在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地給出應對之策:“協會願意給予異管局相應的補償。”
他五指微張,“這個數,不夠還可以再加。”
段北望冷冷地看着,不置可否。
見段北望不為所動,關在又進行一次加碼:“秦沖他們這麼做,隻是因為過于擔憂我的安危,我向您保證接下來一定會對他們嚴加管教,還希望您高擡貴手,免了他們的牢獄之災。隻要是協會能做到的,條件您随便開。”
沈霧窗正巧被擋在沙發後面,因此一時之間,正在商談的二人沒有一個發現他。
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有人像在他耳邊說話,不自覺動了兩下,手铐與鋼管摩擦,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誰在那邊?”段北望警惕地繞過沙發,“你是……”
沈霧窗頂着一頭蓬亂的頭發,睡眼朦胧地揉了下眼睛,“嗯……?”
……怎麼會?
關在心頭一緊,立即開口為沈霧窗求情:“段局,這是跟我一起被抓進來的協會成員,請您……”
段北望重重地咳了一聲,截斷關在的話頭,“我知道他是誰,你不必多說。你們的事一碼歸一碼,他我不能放。”
然後他俯下身問沈霧窗:“是誰把你拷在我辦公室的?”
沈霧窗尚沉浸在巨大的迷茫和困惑之中,目光在段北望和關在之間機械地遊移,喉結滾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他不明白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麼,使得情勢變化得如此之快。
段北望見他不答,剛想發話,卻聽到略顯急促的敲門聲。
他看了關在一眼,關在知趣地點了下頭。
“進——”
話一出口,項培風和方覺曉先後進來。
項培風進來以後,第一眼先看向了沈霧窗,随即罕見地露出一絲窘迫:“段局,不小心把人忘在您這兒了,抓他的時候以為他是越獄事件的主謀,想着等你回來審問。”
方覺曉則向段北望彙報:“全體囚犯都已經暫時安置在空餘的警員宿舍了。”
段北望點頭,“做得不錯。”
然後頗為不滿地看項培風一眼,“你啊……先把人帶下去。”
“段局……”方覺曉想說警員宿舍已經滿了,再想塞一個犯人進去恐怕有些困難,卻被項培風用肘關節頂了一下,“别管了,我有地方。”
方覺曉自覺閉嘴,項培風則俯身解開沈霧窗被拷在特制鋼管上的半截手铐,将他一把拎起。
“哎,哎……”
沈霧窗頓時像被抓住後頸的大白鵝,條件反射在他手裡胡亂撲騰,并向關在投去求助的目光。
關在默默搖了下頭,舌尖抵住上齒龈,發出一個短促卻無人能聽見的音節:等。
*
彙報完工作進展的方覺曉與項培風一起被段北望打發出辦公室,與項培風在樓梯口分開。
沈霧窗則不停地扭頭回望項培風,“喂,你要帶我去哪?”
項培風心情一般,脾氣很臭,收緊手上力道,“廢那麼多話幹嘛,跟我走就是了。”
“我剛才好像聽見了什麼《特赦令》?關在是被放了嗎?”沈霧窗又問。
這正是令項培風不爽的地方,他今天淩晨抽空問了下段北望這件事,段北望讓他沒事别瞎打聽。
“别打聽那麼多,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他把段北望的話原封不動地送給沈霧窗,押着他走到異管局警員的宿舍區域,打開一間明顯有居住痕迹的一居室,把沈霧窗扔了進去。
沈霧窗看着一居室裡散落在書桌上的文件和鐵架床上未折疊整齊的被子,靈機一動問:“這是誰的房間?”
“我的。”
項培風在屋子裡搜尋半晌,發現除了床腿實在沒有能拷得住沈霧窗的地方,這才不情不願地把他拉到自己床前:“警告你,乖乖在地上呆着,不要想上我的床。”
“嘁!”
沈霧窗反唇相譏,“誰愛上你的床?這麼大個異管局再沒别的房間了嗎?”
“那我把你送回段局那兒?還是禁閉室?這兩個裡面你選一個。”
“……”沈霧窗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