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心地答應了。
然後就發現他真的過目不忘,還悟性極佳,能根據筆記答上來實驗題。
被這樣刺激着,一向要強的某人也不再有休息的想法,直接開卷。
晚上洗漱完要睡了,她都會突然背一段“觀陰陽之開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門戶”,被他堵着嘴才消停些。
唯一沒有被知識污染的,大約隻有夢境。
比起從前溫暖鮮豔的夢境,這次的夢顯得灰白冷寂。
一望無際的冰原上,一群修士奮力地挖雪鑿冰,試圖找到掩埋其下的上古遺迹。
“此地定會有上古遺迹現世!”
有修士信誓旦旦地說着。
說完後卻劇烈地咳嗽起來,面前被踩得緊實的雪面染上紅色,竟是咳出血來。
修士的同伴見狀,連忙扶着他,滿是憂慮地說:“此處太過寒冷,連靈氣都裹着一股陰寒之氣,上古遺迹雖然錯過可惜,但還沒找到就葬送性命,實在是不值當。”
縮在角落的葉聽荷用力點頭。
她裹緊單薄的衣物,緩緩地朝着與人群相反的方向走,試圖離開這古怪的地方。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再也無法看到那群來尋訪遺迹的修士。
寒冷依舊入骨。
輕呼一口氣,她決定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出發。
她幹脆地坐進雪堆裡,詭異地感到一陣令人昏眩的溫暖,進而昏昏欲睡。
睡過去的話……大約會死。
這實在是個能夠擺脫折磨的誘人辦法。
葉聽荷岌岌可危的求生欲竭力地阻止她采取這個好主意,甚至令她産生了幻聽。
“仙子可需要一些點火的木材?”
“仙子?”
“仙子!你的手凍掉了哦。”
葉聽荷下意識地低頭,看到自己比死了三天還白的手,又遲鈍地擡頭。
一個臉型偏圓,看起來很是年輕的黑衣修士手裡拿着一塊黑色的木頭,對着她笑。
那木頭不知取自何處,半臂粗的一長條,極為濃厚的黑色之中還摻雜着些許赤紅之色,雕着古樸的花紋,看起來堅硬如石,油潤如玉。
微弱的火星在其上明滅閃爍,似乎随時都會熄滅,偏偏又堅強地挺過許久。
她對着木頭上的一點火星咽口水:“買。”
圓臉男修的微笑沒有繃住,驚訝地說:“仙子不擔心此物有問題麼?”
葉聽荷:“當然有問題,我拿我已經凍僵的腳思考都知道它肯定有問題。”
圓臉男修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那仙子還買嗎?”
葉聽荷木着臉:“買,當然買,你這木材是砍的月宮玉桂,是掰的大乘修士輪椅,還是什麼千年僵屍的棺材闆,我都認了。”
圓臉男修再次沉默了。
葉聽荷:“兄弟,你的沉默震耳欲聾,讓我很害怕。”
“那仙子還買嗎?”
她毫不猶豫:“買,但不要告訴我它是哪兒來的,隻告訴我怎麼用就行。”
她買了很多。
大部分是帶有赤紅紋路的黑色木頭,還有一兩塊像是什麼東西的底座,青黑色,雕着蓮花紋。
到此為止,都是葉聽荷剛來這個世界時的記憶。
她以為這個夢快要結束了。
結果眼前的畫面如水面泛起波瀾,扭曲消失。
葉聽荷又來到那群修士身邊。
他們已經變成了屍體。
不是凍死的。
血肉與骨架脫離,四散在冰原上,詭異又可怕。
地上出現一條通往地下的通道,溫暖的熱氣自通道冒了出來。
葉聽荷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
一座上古遺迹在她面前逐漸顯露。
它像是一座巨大的庭院,地面廣闊,沒有過多的建築,隻有庭院當中的一棵古樹留下的巨坑和四處流淌的岩漿。
坑邊擺放着漆黑的巨大棺椁。
棺中男子紅發金衣,面容年輕鮮活,仿佛隻是在沉眠。
黑紅的火焰在他身上流竄躍動,沒能喚醒他,便從棺中湧出,瘋狂地啃噬着棺身,卻隻能在純木所制的棺身上留下些許火星。
地宮的溫度越來越高,棺木最終還是被點燃了。
一雙金色的眼睛在此時睜開。
葉聽荷與其對視,發現那是一雙豎瞳。
分明跟人類眼睛的大小相同,卻讓她覺得十分巨大,仿佛裡面躺着的男人隻是障眼法,真正在注視她的,是一隻遮天蔽日的巨獸。
她驚醒過來,半晌都沒有回神。
也就沒有注意到,她枕邊人的眼睛裡正泛着金色。
長烆眨眨眼睛,也坐起來:“怎麼了?”
葉聽荷一拍他的大腿:“我就說為什麼能夠看到棺材裡的人,原來是他的棺材闆沒了!”
長烆:“……”
“你說的居然是對的,那棺材的主人還活着。”
葉聽荷欣喜地抱了抱他,接着又有些憂慮:“但他很可能不是人,給我的感覺也很可怕,但願他能理解我的無辜,不要記恨于我。”
他勉強地笑了笑,依然安慰她:“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