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妄失神,手中的劍驟然從指尖滑落,“當啷”一聲重重落地。桑妄瞪大眼,死死地盯着顧鸢的眼,眼神犀利中帶着不解 。
“為什麼?”
“那年圍剿龍皇的行動,我也參加了。”
“所以呢?”
“最後一擊緻命傷,是我……”顧鸢被突如其來的勁風扇得摔倒在地,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讓她感受到一種異常的解脫。
回想起當初,桑妄也是這般護着她,扇了别人一巴掌。起初,顧鸢因殺害了桑妄雙親而滿懷愧疚,而從那之後,這份濃烈感情悄然發生了變化,逐漸轉化成一種不同尋常的情愫 。
這份暗戀一直隐藏得很好,直至那一天,顧鸢不巧得撞見桑妄的青梅姐姐想要強吻桑妄卻被桑妄躲過的畫面。那些天承受的醋意與委屈,終于到了忍受的峰值,她當場鼻子一酸,情緒失控。
顧鸢失控的神情,被回頭望來的桑妄看到了,也被桑妄的親姐姐撞見了。
桑妄還處于情窦初開的年紀,哪懂得那麼多情感上的彎彎繞繞,可她那比她年長的親姐就不一樣了。
當晚顧鸢就被桑妄的親姐約談。
那層暗戀的窗戶紙被對方用言語捅破。顧鸢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竟未曾察覺到有人在偷聽。
談話間,煙雲裳忽得眼神一凜,“出來。”
桑妄應聲走出,低眉順眼的模樣像是個挨罵的孩子。
“偷聽多久了?”
“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來找你問問題的。”
“問問題就問問題,大大方方的走出來,躲那裡幹嘛?”
“還不是因為你們談論的東西,我不适合在場,我進退兩難嘛。我就止步在牆後面,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真不是故意偷聽。”
顧鸢看着桑妄在長輩面前擠眉弄眼的樣子,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桑妄微擡起頭,唇紅齒白,眼角帶笑地看向顧鸢。
自那晚後,桑妄越發照顧自己。就連那個纏着桑妄的青梅姐姐也懂得了退避三舍,她倆單獨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
分别後不久,顧鸢就收到了一封來自龍族的婚書。
對仙盟而已,這相當于聯姻,可以建立表面上友好。所以也沒人反對,反而都站在自己的利益之上對顧鸢說着讨好的話。
成婚以來,桑妄對她的呵護無微不至。多年後顧鸢才後知後覺,那種寵溺已是接近于病态。
除此之外,桑妄一直以來都在暗中鏟除當年參與圍剿行動的人。
當年那些人的死訊接踵而至,作為桑妄的枕邊人,顧鸢承受着世人難以感同身受的巨大壓力。
說不準哪天,早上還相敬如賓的送對方出門,等到傍晚對方回來的時候,就會将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桑妄查不到她的頭上來呢?
顧鸢也想問一問桑妄為什麼。
桑妄看着摔倒在地的顧鸢,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還在微微顫抖的手。
“所以說,那個留我一命的人也是你?”桑妄擡頭,看向顧鸢微微隆起的小腹,抱有一絲期待地發問。
顧鸢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陰雨天。
被圍剿數日的龍皇二人在最後的逃命關頭,竟往自己駐守的方向跑。
若讓其從自己駐守的方位逃跑,顧鸢定會背負最重的罪責。
顧鸢迫于仙盟壓力,隻好執劍揮下,劍氣斬出,頃刻擊倒那對逃命鴛鴦。
那一揮未盡全力,龍後并未斃命。
顧鸢祈禱後方的追兵趕來,能替她完成最後的補刀,但是後方根本沒有追兵的影子。
顧鸢隻得走近,将森白的劍刃從其後背刺入左胸。紅刃抽出的時刻,一聲嬰兒啼哭聲驚得顧鸢頭皮發麻……
*
見顧鸢不說話,桑妄收回注視顧鸢小腹的目光,輕歎一口氣,心裡了然。
“你的劍被刨了,記得找回來。”
雖然顧鸢早有隐隐猜測,可當真相毫無遮掩地擺在眼前,她的心還是狠狠顫了一下。
果然是天罰陣。
斬龍劍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天罰劍,催動天罰陣,需要天罰劍作為陣眼。
“還有,”桑妄彎腰拾起地上的劍,“記得把孩子打掉。”
顧鸢回過神,擡頭卻被眼前的情景下了一跳。
在顧鸢心中,桑妄這人極其的灑脫,殊不知她就連自殺也如此幹脆利落。
“阿妄!”
顧鸢連滾帶爬到倒地的桑妄身邊,想要掐訣止血卻被桑妄出聲打斷。
“别救我,若我活着,你鬥得過我嗎?”
“可是……”顧鸢還想說些話挽回,可桑妄卻堅定地閉上了雙眼。
桑妄看到一個鳥籠,籠中有隻極為乖巧的小鳥,在逼仄空間裡撲閃着翅膀。她心中一軟,快步走近打開禁锢的籠門,小鳥振翅而起,向着遙遠的天際飛去。
在最後的最後,桑妄氣若遊絲地說了句:“阿鸢,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