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林浪遙小聲道,“都是這衣服太麻煩了,害我走路都不利落。”
溫朝玄理了理他垂到鬓邊的發帶,指背輕輕蹭到耳廓,林浪遙頓時覺得耳朵熱得像燒着了。
“很好看。”溫朝玄垂目看着他。
林浪遙雙目圓睜呆呆地張着嘴,渾身僵硬地被牽着,一臉夢遊表情。
直到聽見彤綏的聲音他才清醒過來。
“吉時已到,新人該拜堂了。”
溫朝玄拉着他轉了個身,并肩面對廣場外的深淵。
彤綏拿着寫了婚禮儀程的紙條,照着念道:“一拜天地——”
林浪遙還傻站着,溫朝玄伸手按在他的背上,帶着他彎下腰一拜。
所謂拜天地,但魔淵之内并不見天日,比起上一次結道侶時轟轟烈烈風雨雷電的場面,此時略顯平靜,隻有無數妖魔的見證。夢祖指引他來魔淵,本是期望他能親手弑師,可他卻背着整個天地與自己的師父又一次成婚,魔淵内封閉而隐秘的環境,讓這場婚事多了幾分禁忌的味道。
彤綏接着道:“二拜——”她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對。婚禮儀程是她直接從從凡人那抄過來的,完全沒料到拜高堂這件事有點難以實現。
但林浪遙徑自轉過身,面對溫朝玄直接彎腰一拜。
溫朝玄安靜伫立,眸色難明地靜靜看着他。
見狀,彤綏直接接下去最後一句,“夫妻對拜!——”
結束成婚儀式後,林浪遙先被送回了寝殿,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寝殿内也被布置成一片喜氣洋洋的大紅色,床褥簾帳,地毯桌巾,全都被置換了,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紅,看久了讓他眼睛疼。
在賀喜的妖魔中,并未看見燭漠蹤迹,在外的幾位妖王到是如他們預料地回來了,他們絲毫沒察覺到這是一個針對他們設下的陷阱,正喜滋滋地等待着魔神賜福。彤綏說這件事林浪遙最好不要參與,他現在的安危正與溫朝玄死死綁系在一起,保全住他自己才最重要。溫朝玄也認同她的想法,于是林浪遙隻得獨自在寝殿裡等待他們解決好一切。
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抄着手在殿内走來走去,忽然燭台明滅了一下,一陣風吹過耳畔——
林浪遙回過頭,看見緊閉的殿門被人推開了,大紅婚服的溫朝玄正站在門外。
“師父!”林浪遙欣喜地喊了一聲,心裡松了一口氣,見他安然無恙地回來,料想事情已經順利解決。
溫朝玄好像很久沒見過他一樣,目光專注而認真地盯着他,看得林浪遙漸漸有些不安了,他才輕輕“嗯”了一聲。
林浪遙心裡覺得有點怪,但也沒太在意。
“你們有發現燭漠的蹤迹嗎?”
溫朝玄往寝殿裡走,林浪遙跟在他身邊問道。
溫朝玄搖了搖頭。
“那看來他是真的不敢來,”林浪遙自言自語道,“燭漠一向狡猾謹慎。”
溫朝玄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很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林浪遙看到他站在桌子邊一動不動,于是跟着走過去,隻見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樽酒、兩隻系着紅繩的合卺杯。
溫朝玄提起酒樽把杯子斟滿,拈起其中一隻杯子遞給林浪遙,林浪遙看看酒杯又看看他,耳根子蓦然又有點熱了。
“今日大喜,不說旁的事了。”
溫朝玄深沉的眼睛凝望着他,裡頭洶湧着難辨的情緒,是平日從未有過的直白,林浪遙在那目光下,不由自主地與他一起舉起杯子。
辛辣的酒漿湧入喉間,一路滾燙燒灼,林浪遙從來酒量不好,一杯下肚就有點暈眩了。男人的手伸過來,穩穩将他扶住。
“我……我覺得我有點頭暈。”
男人扶着他往簾帳裡走,“你不會喝酒,自然覺得頭暈。”
可不隻是頭暈,渾身也沒什麼力氣,胃裡頭翻江倒海。林浪遙努力搖了搖頭,睜開眼,忽然聽見一聲巨響,男人身後的殿門從外洞開——
紅衣灼灼,面沉如水的溫朝玄正站在門外,仿佛渾身覆滿寒霜。
怎麼有兩個溫朝玄?
既然外面的是溫朝玄,那他面前的這個又是誰?……
在酒力之下,林浪遙反應緩慢地擡起頭,正對上燭漠略帶邪氣的從容笑容。
“來得這麼快,真是壞人興緻。”燭漠說。
下一秒,帶着磅礴殺意的攻擊将襲到跟前,燭漠松開手,身形一散,化作一團黑霧躲過了攻擊。殿内頓時狂風大作,輕紗亂飛,櫃幾翻倒,黑霧迅速地掠過整個殿宇,沖出門外——
溫朝玄立刻折身要追,卻突然想起還不知道燭漠對林浪遙做了什麼,于是放棄追擊,先回去看林浪遙。
然而在他轉過頭的瞬間,卻不可置信地頓住了。
林浪遙消失了。
原地隻留下散落的锒铛環佩,裙袍委頓一地,而在衣服堆裡,站着一個茫然無措的小孩,他身披不合體的寬大中衣,睜着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慌張地朝他喊道:“師父!……”
過往光陰如流水洶湧。
刹那間,溫朝玄恍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