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鋒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劍閣裡人頭攢動,俨然亂成一鍋粥了。
如今魔盛道衰,越來越多的地方淪陷,使得修真界人心惶惶,當即所有人都隻最關心兩個問題:如何擊退來勢洶洶的魔族?如何将這些妖魔重新關回深不見底的魔淵?
答案其實很簡單,隻要除掉這一切背後的始作俑者,那個讓全天下妖魔有恃無恐的巨大靠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但實現這一點太難了。在場的除了極少數幾個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魔神”究竟從何而來,為何會出現,并擁有着那麼恐怖的強大力量,他像是從天而降的災厄,讓人間陷入無盡夢魇。
人們群情激憤地讨論着如何能除掉魔神,誰有實力能迎戰魔神,誰又能在危急時刻挑起大梁,而真正知道“魔神不死不滅”真相的幾人,則都默契地緘默不言。
祁子鋒看着看着,忽然開始走神,視線從一個個掌門身上掃過去,似乎想要從中看出點什麼。
在他千裡迢迢,遠赴巫山探尋魇蠱蟲子蠱下落之前,還記得李無為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猜想,但或許……我們之間,真的出了叛徒。”
叛徒。
簡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話。
已經有很多門派都被散播了魇蠱蟲的子蠱,變成他在巫山時見過的那種,似人非人的奇怪模樣,而據他們所知,魇蠱蟲隻有在靠近人近處的時候,才能驅使子蠱附着在人體上。那麼多世家大派的修者都中了招,他們不可能在短時間内都接觸過同一個妖魔,那麼便隻有一種可能,令人不願意相信,又不得不接受的可能……修真界内部出了叛徒,那個人或許還甚有些地位份量,這樣才能攜帶着魇蠱蟲出入各大門派。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危險了。
這不是能夠搬到台面上來說的事情,知情人也隻按住暫不做聲,私底下心急如焚地找尋着這個背叛者。
無論是誰都得感歎一句,這真是一出好計謀,隻這一招就把修真界逼得進退維谷。如今修真界外部已經夠危機重重,若是讓人知道内部也出現裂痕,隻會讓局勢變得更糟,就連天道盟這好不容易團結起來的一股力量,也會土崩瓦解,屆時所有人互相猜忌,無法信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但如若一直将這件事隐瞞下去,相當于讓那個叛徒繼續隐藏在人群之中,己明敵暗是最被動的局勢,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會做什麼,又會在什麼時候亮出刀刃……
祁子鋒掃過這滿堂仙客,皆是名門正派,皆是道法中人,他無法确定哪個人看起來更可疑些,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人背棄一切站到妖魔的那一邊。他看看着,忽然在人群中發現一雙眼睛。
那是雙冷淡的眼眸,分明置身于喧鬧中,卻隻是無動于衷地看着,仿佛對周遭的一切早已厭倦。
盧卓注意到自己被窺探,轉過頭來。
祁子鋒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盯着的是誰,心裡一驚,猛地将腦袋一擰轉向另一邊,但這一轉頭更不得了,因為他看見林浪遙手裡提着個包袱走進來,旁若無人地往他身邊一坐。
林浪遙說:“怎麼?”
祁子鋒差點沒被他吓得背過氣,“你!……你……!”
林浪遙說:“我?”
“你……你跑哪去了?不不……快走啊!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祁子鋒猛然一醒,上手去抓他胳膊。
“說好了要幫你殺妖魔,我昨夜橫豎睡不着,就跑去先逮了一個開刃……你看,這就是……”林浪遙對他的急迫毫無知覺,不緊不慢地擡了擡手裡的包袱。包袱是他随手扯的一塊布,系得并不緊,被祁子鋒一拽胳膊,沒拿穩,不小心抖落開來。
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就那麼掉出來摔在地上,帶着一路血迹,骨碌碌滾到人群面前,在一雙靴前停了下來。
……
“諸位,”盧卓垂眼看着面前那顆頭顱,“我想不必再争了,解決的方法顯然已經送到面前。”
劍閣内一靜。
有人認出了地上的頭,不可置信說:“這,這不是五方妖王之中的鬼太歲嗎!它死了?……它死了!”
數息後,場面瞬時炸鍋了,因為他們也都認出了提着鬼太歲頭顱前來的那個人。
“林浪遙?”
“是林浪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