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遙走進一間客棧。
掌櫃模樣的人正在櫃台後支着頭打算盤,噼啪的算珠聲響亮地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大堂裡。
林浪遙跨過門檻的聲音打斷了雨點子一樣越發急促不耐的算盤聲,掌櫃的擡起頭,看見有客人造訪不由得精神一振,然而等他看清來人的打扮後,欣喜之色又很快從臉上褪去了。
他興緻缺缺地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經曆一夜波折,林浪遙早已經渾身狼狽,淋過雨,發絲淩亂地搭在額前,隻穿着單衣連件外衫都沒有,活像個逃難的,他沒看出掌櫃的臉色,摸出一點銀子放在櫃台上,“我要一間房。”
看見銀錢,掌櫃臉色才好了一點,收了錢卻不立刻帶人去看房,拿眼瞅着林浪遙背上昏迷的溫朝玄,狐疑道:“這人……”
林浪遙以為他和城外遇見的村民一樣誤會了,解釋道:“他隻是暈過去了。”
然而掌櫃卻道:“沒有病吧?我這是做生意的地方,别給我招晦氣。”
林浪遙:“……”
林浪遙深吸一口氣。念在對方是一個凡人的份上,他不能對他動手,隻得按捺住脾氣道:“沒有病,行了嗎,還不帶我去房間?”
掌櫃手裡摸着銀兩,有點意外這小子出手還算大方,心裡打着算盤,計較了起來,“客人不如開兩間房吧?你怕是有所不知,我們客棧的床小,兩個大男人睡一間房可就有些擠了。”
溫朝玄現在昏迷不醒,林浪遙還得照顧他,怎麼可能分房睡。他想也不想道:“不用了,就住一間。”
“若是要兩間房,第二間可隻算半間的價格,您不若再考慮考慮?城内可沒有比我們更良心的店家了,”掌櫃道,“再說了,您要的是單人上房,住兩個人也實在不合規矩。”
林浪遙皺起眉頭,他再不懂彎彎繞擾也聽明白了這掌櫃話裡話外的暗示,“你的意思是,若隻要一間房,兩個人還住不得了?”
掌櫃欣然道:“是這麼一個意思。”
林浪遙不假思索道:“那把錢還我,我不住了。”
“這可又不合規矩了”,掌櫃慢條斯理地搖了搖頭,“剛才付的銀錢已經定了上房,錢貨兩清,再退是不可能的。您要麼自己住,要麼再要一間給您這個……這個同伴住。”
林浪遙當即便氣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啊?”
掌櫃滿臉寫着:是又如何?
林浪遙不想與這種人多費口舌,他擡手打了個響指,青雲劍飛出,帶着騰騰殺氣“铮”的一聲重重插進掌櫃面前的櫃台,木質台面頃刻間像蛛網一樣自劍鋒處開裂。
掌櫃後退一步,驚駭地盯着劍,“你,你想什麼!你若是敢動手,我便要報官了!”
“你盡管去,”林浪遙說,“可以看看你的速度快還是我的劍更快。”
掌櫃摸着到手的銀子,到底舍不得交出去,脖子一梗,決定把無賴耍到底,“你若不怕遭報應,有本事就動手!會點仙術又如何,會點仙術就能欺壓凡人嗎?!雁城可是山海宗的轄地,你這妖道敢在雁城對凡人動手,就等着被山海宗追拿吧!”
林浪遙都有些佩服他了,當真是沒見過這等貪财到要錢不要命的人物。山海宗不知道是什麼小門小派,壓根沒聽過名字,不過掌櫃的話還是讓他遲疑了幾分,倒不是怕惹上這個山海宗,而是擔心萬一引來了三大世家五大門派那就棘手了。溫朝玄如今昏迷不醒,就算是為了師父着想,行事莽撞如他也隻能收斂住性子……
林浪遙思來想去一會兒,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與他一劍之隔的掌櫃,突然道:“從來沒聽聞過哪間客棧有你這種規矩,總不能夫妻倆一起來了你這裡,也得分開兩間房睡覺吧?”
掌櫃道:“夫妻一體,那自然是另作一種情況,不按這個規矩來……”
林浪遙就等他這句話,蓦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和他怎麼就不能住一間房了?”
說罷,林浪遙直接當着掌櫃的面轉過頭,勾起昏迷的溫朝玄的下巴,貼着他的嘴角親了一口,然後也不管這掌櫃一臉菜色,邁開腳就朝樓上走去。
掌櫃的表情當即五色紛呈,非常精彩。他本以為遇到一個沒見識的野小子能宰上一頓,沒想到是個有幾分能耐的兔兒爺,錢沒賺到多少,還賠進去一張桌櫃。
林浪遙的劍還插在桌面上,劍鋒雪亮,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冶煉的,但劍身在光線下流轉着玉石一樣的青色光芒,掌櫃看着看着,不禁動了心思伸出手去觸碰。
就在他快要碰到青雲劍的時候,長劍毫無征兆地飛起,化作一道迅猛的青光電芒。
掌櫃吓得在櫃台後面翻倒,連滾帶爬跑到客棧門口才定了心神,看他見林浪遙在樓梯上招了招手收回劍,知道這小子是在故意戲弄自己,心裡不由得恨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