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在副隊這個位置，呆了多久了？”

“十年。”

宋可的淡定讓臧星訝然，挑眉，“看來你比你爸爸還要清楚他的狀況。”

“呵~”

這一聲冷笑包含着太多的情緒，憎恨，惱怒，不屑，以及無奈。宋可的不隐藏讓淩忱都感覺有些意外了。

“所以，你的媽媽，抱歉。。。”

“是跟我爸爸有關，但他不信。”

宋可放下杯子，擡眸，正正對上她的眼睛，那雙眼裡的情緒，讓臧星微微一怔，薄唇輕抿，安靜了下來，等待着她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看出來了，不然你也不會立刻來找我。”宋可的笑有些嘲諷，嘲諷她的爸爸，也嘲諷她自己，這樣的情緒讓臧星略微有些尴尬，被看穿的尴尬。“這麼明顯的事情，他死活不信，我隻要一提，他就不願意聽，時間久了，我也就不想說了。”

“所以這也是連環殺人案遲遲沒動靜的原因之一吧？”

“或許呢，誰知道了。”

宋可微微聳肩，漫不經心。

“我來找你，其實也是為了确定你的态度。”

“我沒什麼态度，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至于我爸爸，我也不在乎他會如何。”

“宋可，”臧星眼眸輕眨，看着她的視線輕和柔軟，在她視線看過來的時候，才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如果在家裡覺得無聊，可以去我家坐坐，飛飛也在，我家地方大，住得下你。”

“就因為飛飛？”

宋可柳眉微揚，有些意外，她知道在她給臧星發完信息後，臧星就安排了人過來保護她，她知道這個人其實心很細，很軟，但邀請她去她家住，這樣的進展，依舊讓她有些意外。

“不，是因為你。”

臧星看向擺放在沙發邊小茶幾上的全家福，三個人笑的都很開心，照片上的宋可看起來還很小，那時候的臉還看不出來像誰更多一些，現在看來，其實更像她的母親，溫柔，又睿智。

“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和飛飛之間的友情，就當我是單純的想看看你們相處的日常吧。”

“就這？”

“嗯，就這。”

“可我覺得，你和蘇禅依，關系也很好。”

臧星笑了笑，搖頭，“不一樣。”

盡管她沒解釋，也沒多說，但宋可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真誠，在那一瞬，她相信她說的話，其實在每次碰到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她落在自己和飛飛身上的目光，很淺，很溫暖，帶着讓人察覺不出來的其他的感覺，那時候她不懂，現在經她的口，宋可才發覺，不是她察覺不出來，是她自己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羨慕起她和飛飛兩個人之間這樣簡簡單單的友情。說出去都會讓人贻笑大方，沒有人會相信，但是她信了。

眨眨眼，宋可臉上的表情很淡，“我總覺得其實你和我們一樣，但是現實是你跟我們不一樣，這種若有似無的反差感覺，很迷惑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又能說得清，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我看着是真，在你看來是假，從不同的角度看一件事，會有不同的判斷。”

“的确。”

“所以，要收拾東西跟我們走嗎？”

宋可擡眸，對上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眸，怔愣了一瞬，才笑開，點頭，“好，等我收拾一下。”

“不急，你慢慢收拾。”

等幾人回到别墅的時候，白飛飛一個猛撲紮進了宋可的懷裡。

“可可！你怎麼也來了？”

“過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我在這裡過的可好了，沒什麼不好的，咦？你怎麼還帶了行禮？出什麼事了嗎？是不是你也遇到了意外？”

白飛飛一連串的問題讓宋可和臧星紛紛失笑。

“她沒事，我隻是怕你覺得孤單，正好周末，就讓她過來一起住，陪你玩。”

“啊？可是，宋伯伯同意嗎？”

“我給他打了電話，他同意我才過來的，别擔心。”

“那太好了~可可，你快來，咱倆住一屋。”

白飛飛瞬間變臉的能力也是讓臧星佩服，明明是一樣的年紀，她能像一個孩子保持着天真無邪，而有的人，卻隻能背負着不可訴說的情緒，獨自前行。

說實話，宋可在楊雨婷找到一高的時候就知道臧星住在東湖别墅區，那時候她就知道了臧星不缺錢，但是在親身來到這裡以後，才知道為什麼當初楊雨婷信誓旦旦地辱罵臧星，這的确不是一個小有資産的人能買得起的住房。她也知道人和人之間是有差距的，但她以前從來不去高檔商場逛街，就連白飛飛偶爾都會被她姐姐帶去買些東西，可她卻從來不去，如今站在這個屋子裡，從裝修到家居，處處都顯露出不菲價值的觀感，第一次讓她對差距這個詞彙有了現實的觀感，這樣的視覺沖擊，對她刻意躲避成長的意識，有了很明顯的觸動。

所以當她看向帶着溫暖笑意看着她的臧星的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要這麼堅持帶她來這裡，她看穿了自己，看穿了自己藏在内心深處的懦弱，口口聲聲都是自己對現實生活的明了和熟稔，在這樣的僞裝下，卻是她那弱小又怯懦，縮在黑暗中瑟瑟發抖，不願意走出一步的靈魂。

而那個帶自己正視自己的人，帶着猶如春日化雪的暖意，秋時沁人的輕風，幫她打開了被她自己緊緊關住的那扇窗戶，引領着她，讓她看到窗外照射進來的不是奪目刺眼的陽光，也不是溫涼如水的月色，而是零碎，若隐若現的微弱星光，猶如宇宙星河，布滿了黑暗，可是在黑暗之中，又充斥着裹挾光芒的星河。

臧星跟在兩人身後，看着白飛飛興高采烈拉着宋可在屋裡屋外到處轉悠，半路碰到出門看看情況的項玲，又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三人一起在這裡逛了起來。

“你好像很喜歡這個宋可。”

“嗯~”

“為什麼？”

“你不覺得，她跟我很像嗎？”

“咦？不啊，她跟你完全不一樣。”

地球有些納悶，這個宋可，在蘇禅依這些人面前，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隻能說是普通人，甚至都比不上白飛飛要讓人喜歡，它不明白臧星為什麼獨獨對她這麼感興趣。

“你不覺得，她很像以前的我嗎？”

“不吧，以前的你更偏向。。。咦？好像還真是，抱歉，我習慣了現在的你，忘了你過去的模樣了。”

“沒關系，過去的我，本來就不值一提。”

“也不能這麼說啦~”

地球的語氣有些虛，虛的明顯，明顯到讓臧星忍不住輕笑出聲。趴在陽台邊悶笑的她，對上了宋可回過頭來的目光，兩人隔空對視，莫名的，臧星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樣的真實，又那樣的模糊，很矛盾。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低低呢喃，“或許我本來就很矛盾。”

一直到晚飯後，宋可敲開了書房的門，在打開門後，看到陳設在書房裡的幾個偌大書架，她感覺自己好像進了一間小型圖書館，怔愣了一瞬，才回神，“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進來吧。”

臧星取下眼鏡，走到擺設在中間的小茶幾旁坐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知道，來，坐下說。”臧星一邊說着，一邊給她倒了一杯水，水還是溫的。

宋可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水杯，抿着唇，原本打好的腹稿，在這一刻好像突然消失，什麼都記不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又好像，其實那些腹稿，都沒有必要說出口，否則，會很廉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