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笑着點頭,“一定。”
别桌早就有想換對手來一較高低的玩家,旁邊的圍觀者也滿臉躍躍欲試,然而不待他們将空席填上,閻弗生就先一步占據了座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嘴上說着客氣,舉止卻不容争搶。
聽到他那玩世不恭又略帶強硬的聲音,正低頭倒水的敬雲安立時掀起了眼眸,望向來人的眼神裡,是掩不住的驚訝。
“你怎麼在這兒?”
“我怎麼不能在這兒。”閻弗生笑得吊兒郎當。
敬雲安眉頭微蹙,将茶壺放下後,轉頭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跟蹤我。”
這次他的語氣中沒有疑問。
“天地良心啊,”閻弗生立時擡起手,“我是什麼閑出屁來的街溜子流氓嗎,整天跟蹤這個跟蹤那個的。”
聽這口氣,敬雲安明白自己想多了,然而嘴上仍舊不饒人,“你自己心裡有數。”
“呵,”閻弗生難得被人噎到發笑,幹脆不解釋了,“行吧,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撲克被重新整洗碼成兩排後,一桌五人依序開始摸牌。
圓形的牌桌不算大,敬雲安就坐在他右邊,許是為了方便右手摸牌,他将煙夾在了左手。缭繞的煙霧被窗縫間透進來的風一吹,不斷地往閻弗生身前飄。
還是那個牌子,還是那個味道,分明前不久閻弗生還厭惡到不行,然而眼下卻僅僅因為夾雜了那麼幾絲酒香,就讓他甘之如饴了。
閻弗生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眼前的這間棋牌室太像記憶深處的模樣,讓他恍如隔世,心緒紛亂,還是當真是那酒香太沁他心脾,才會讓他産生如此扭曲的錯覺。
亦或許,他隻是不喜歡尼古丁與焦油等成分侵入肺腔與大腦的感覺,而非真的厭惡香煙的氣味。
“其實我挺不明白,敬大教授怎麼會來這種烏糟地方,難道不怕玷污了您高貴的學術靈魂?”
身旁的人聞此,鼻腔裡溢出一聲輕而溫的哼嗤,“高貴的靈魂從來緊貼着大地。”
閻弗生嘴角不禁抿起,這話出自廖爾斯伯的另一部著作《但斯丁的征途》,恰巧閻弗生也讀過好幾遍。
“這可怎麼辦啊敬教授,我越來越發現,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牌已經全部摸完了,敬雲安的下家亮了皇帝牌後,直接發了頭牌。
還要轉兩個人才到這邊,敬雲安往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命中注定的,不一定是緣分,有可能是劫數。”
閻弗生理過自己的牌面,抽出了三張10,在上家的三張9落下後,撂了出去。
敬雲安随之壓上了三張Q,但閻弗生不認為他是正好夠數,從他那微滞的手上動作看,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他拆了牌。
那就有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他是個平民。
閻弗生眉梢一彎,“前世積德今生成緣,前世造孽今生遇劫,不論是福是禍,都是兩輩子斬不斷的糾葛,值了。”
聞此,敬雲安嘴角微抿了下,并沒有接話。
上家帶小王壓了皇帝的牌,率先且直接地暴露了自己起義軍的身份。皇帝沒被逼出大王,上家得以發出小牌,然而小牌轉到這邊後,敬雲安卻壓了對方的牌。
雖然是小牌,但由于有八張之多,很可能會逼出皇帝的一張王,所以閻弗生選擇了過牌不管。但敬雲安的操作,讓他先前那百分之八十的确定,瞬間降低了大半。
另外幾個人見此,有微微蹙眉的,有暗中生喜的,但都一緻開始對他的身份産生各種猜測。
閻弗生不是沒有能管制對方的牌,但他決定先按兵不動。
皇帝左右思索了一番後,似乎決定留下自己的王,放過他,并企圖利用在他下家的位置優勢,順一把他的小牌風。
然而敬雲安卻沒有出最小的7,反而出了8。
雖然8并不比7好多少,但8的張數是位于下家的皇帝不順手的數目,細思起來,這又是一種附和起義軍身份的操作。
隻是這一次,閻弗生卻不再輕易地劃定他的身份。
敬雲安打牌就像他在歡場上一樣,雖然乍看攻擊性沒那麼強,甚至還帶着些會讓人失去警惕性的妖娆與風情,但實際是個油光水滑的老油條。
他所有看似漏洞百出的操作,都是迷惑敵人的手段,不能掉以輕心。
閻弗生默默壓下了先前所有的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