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頓住,她回過頭去,見是一個陌生的、戴着眼鏡的瘦高少年,還未等她問話,對方先開口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北高高三的沈高遠。”
她瞥了一眼天上隐約翻湧的烏雲,回頭以眼神詢問對方。
“我想認識你,可以嗎?”少年戴着銀框眼鏡,看上去十分斯文親和。
“不好意思。”
她語氣淡漠地拒絕,随後拉緊包轉頭沖進了雨裡。
少年站在原地,将眼鏡取了下來,目不斜視地盯着那抹雨中漸漸離去的身影,兀自扯過衣擺擦了擦眼鏡上沾到的雨水,面上絲毫沒有被拒絕的沮喪。
相反,他面容含笑,一派溫潤的樣子。
但如果仔細看,能看到他嘴角有一處淡淡的淤痕。
“高遠,你怎麼跑這來了?”
少年聞聲回頭,戴上了眼鏡,嘴角彎彎:“我剛剛想搭讪一個女生,被拒絕了,好慘。”
對方吃了不小一驚:“不是吧?你搭讪失敗了?誰這麼沒長眼睛?”
沈高遠輕笑:“沒辦法,我就喜歡那種冷冰冰的。”
“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是吧?”
“這點我和甄誠是一樣的。”
“你倆就是賤哈哈哈哈!”
#2
甄誠彎腰走進一家破舊的自行車維修店,說是店面,不如說是幾塊闆子隔出來的小闆間,站不了幾個人。
高大的少年在闆間裡沒法站直,他的視線落在了角落裡抱着手機正暢快地厮殺于王者峽谷的某人身上。
“林狗。”
林知行愣了下,忙擡起頭來,看到一身黑的甄誠,手機都丢了,走上前來,搓着手笑嘻嘻:“喲,這不是誠哥嘛,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甄誠看他一副狗腿子的樣子,咧嘴笑了笑:“最近北高有什麼動靜不?”
“有啥動靜,好着呢。”
少年想上去跟大哥勾肩搭背,卻發現手上沾了油污,有些局促,下意識想在身上擦一擦,但又看一身幹淨清爽的大哥,讪讪地折回去找塊布擦了擦手。
還是不幹淨,隻能跑去後頭接了盆水,裡裡外外洗了洗,看着指甲蓋裡頭還是有黑黑的泥,便打消了跟兄弟親熱的想法了。
林知行家境不大好,早年爸媽在工地幹活出了意外,現在家裡隻剩一個年紀大的老人,幹着修自行車的老手藝勉強拉扯大兩個孩子,林知行下面還有個上小學的弟弟,日子過得有些緊。
甄誠倒是一點也不介意這些,反而在林知行剛剛坐的紙皮紮上坐了下來,拿起他的手機接着玩了下去。
林知行有些拘着,湊到邊上看了眼,忍不住罵出聲:“誠哥你玩我信譽分呢!”
甄誠頭也不擡:“你見我玩過奶媽嗎?”
“奶媽怎麼了?你中單射手不得為了我出制裁夢魇?”林知行哼了聲。
“要玩就玩能殺人的,選個輔助去舔豬隊友最後還要被人舉報,我可咽不下這窩囊氣。”也就林知行這種性格的人越虐越開心。
說着下把就開了,甄誠選了個刷錢快的打野,三分鐘就已經把節奏帶了起來,不到十分鐘,人頭比經濟差一下拉開,林知行在一邊歎了口氣。
“玩個遊戲而已,至于殺心那麼強麼?”
一把遊戲,十分鐘就推上高地,野王甄誠以絕對的經濟優勢一打五帶走了三個,剩下的隊友再蠢也知道拆塔。
“Victory!”
甄誠把手機丢了回去,林知行把手機收了起來,笑嘻嘻地噓寒問暖的,甄誠懶懶地擡了眼皮:“我要喝水。”
“得嘞!”
甄誠喝了口林知行特地給燒的開水,皺了皺眉,林知行以為他是嫌不幹淨,甄誠卻說:“你要燙死我?”
林知行笑呵呵。
随後甄誠又問起了北高的事情來,林知行這才注意到甄誠身上有深深淺淺的傷痕,忍不住大罵起來:“媽的沈高遠那幫逼崽子沒别的事幹了嗎?”
再看甄誠,不由有些打抱不平:“他們到底還想怎麼樣,害得你轉學不夠,要把你逼上絕路嗎?”
“他們沒那本事。”甄誠放下那有些磨損的厲害的水杯,淡淡道,“倒是你,沈高遠他們沒為難你吧?”
聞言,林知行愣了一瞬,而後笑開:“我哪有什麼事,好着呢,他們也瞧不上搞我的。”
甄誠盯着他半晌,而後看看四周,店裡現在隻有林知行一個人,他身上也沾了不少修理自行車時的污漬。
“我記得你想讀法來着。”
甄誠忽然開口,林知行怔住,而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低了低頭:“……害,說着玩的,誠哥你别當真啊。”
高大的少年忽然站了起來,面色陰翳。
“我走了之後,他們為難你了是不是?”
林知行錯愕地擡起頭來,卻見甄誠眼裡都是怒意,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麼說。
“别生氣,誠哥。”林知行跟着站起,想拉住甄誠,卻被他一手揮開。
“我當你是兄弟,給你個機會講清楚。”
聞言,林知行眼眶都紅了,好一會才支支吾吾地說出了最近被停學的事。
“好啊,以為偷偷摸摸地做我就不知道了?”甄誠幾乎被氣笑,盛怒之下,他卻冷靜了下來。
他拍拍林知行的肩膀:“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給你個交代。”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了下來,他又恢複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笑了笑:“給你找個适合學習的好地方,之後能不能上政法大學,就看你自己了。”
甄誠離開的時候下起了雨,他神色自若地走進了雨裡,林知行拿着傘沖了出去,甄誠看着他,沒有拒絕。
林知行站在雨中,挺直着腰杆,靜默地目送好友一點點遠去。
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成拳頭,臉上此刻淌着的說不好是雨水還是淚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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