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裴望舒回到家時并沒有發現玄關有多出來的鞋子。

她默不作聲地換好鞋往裡走去，經過客廳，便看到了靠在沙發裡唉聲歎氣的母親。

她穿了一件紫色的雪紡連衣裙，臉上還化着精緻的妝容，看上去比往日還要豔麗幾分，想來沒少花時間打扮。

“我回來了。”

裴望舒出聲，回應她的隻有母親更綿長的一聲歎息。

放好書包，裴望舒去廚房倒了杯水給她，然後問道：“怎麼了？”

“你爸爸才坐了一會又走了。”女人語氣裡有着濃濃的失落。

裴望舒并不意外。

“因為工作嗎？”她語氣平淡地問。

“還能是什麼原因？”裴母又歎了口氣，卧倒在沙發上，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滿臉的沮喪。

裴望舒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轉身要回房，後頭傳來了裴母的聲音──

“你也别怪你爸，雖然隻上來坐了會，但還惦記着給你帶禮物，東西我放到你房間了，去拆開看看吧。”

“嗯，好。”

她順從應下，回了房，先是看到被翻亂的抽屜，被打亂的成績單到處都是，接着便看到了床上的一個方形白色禮盒。

一時無言。

正打算把東西随便塞到哪個角落裡去吃灰，外頭卻響起了敲門聲，緊随其後是裴母的聲音：

“望舒，穿上給媽媽看看呀。”

裴望舒回頭看了眼那白色盒子，歎了口氣。

幾分鐘後，裴母面露喜色，圍着裴望舒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歎道：“不愧是我生的女兒，就是漂亮。”

裴望舒像是個展示人偶，面上無喜無悲。

“你今晚去哪了？”裴母忽然問道，而後有幾分責怪的意思，“要是早點回來，說不定能跟我一起勸勸你爸爸。”

裴望舒低下頭，看着珍珠白的裙擺：“明天是思芸生日，我陪她逛逛，買了個禮物給她。”

“思芸？”

裴母回憶了下，名字倒是有點印象：“你是說跟你一個小學的那個？”

“嗯。”

“家裡開小公司的？”

裴望舒沒說話，裴母面上浮現出一絲嫌棄來：“你的重心應該放在學習上，而且，那種小門小戶的交來也隻是浪費時間。”

裴母這會明顯因為心情不佳而遷怒他人，裴望舒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地聽她訓斥。

“哪家小孩像你這樣悶葫蘆的？偶爾學學别人家的孩子跟爸爸打打電話撒撒嬌多好？”

裴望舒低着腦袋盯着自己的腳尖，裴母說着，忽然有些喘不上來，險些站不住，裴望舒眼明手快，直接扶住了她。

“算了算了，跟你說什麼也沒用，也不知道你這孩子到底像誰？”

裴望舒看她喘氣，當下轉身進廚房給她倒了杯水。

而裴母本來心裡有氣，看她一聲不吭，便手一揮把她遞過來的水杯甩開。

哐當一聲，水杯在木質地闆上摔了個粉碎。

裴望舒依舊不贊一詞，轉身回了廚房，拿來工具小心收拾着。

裴母還在氣頭上，她麻利地處理完碎片，又去拿了一雙新拖鞋來，幫母親仔細換上鞋，再扶着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眸光掃過裴母還處在愠怒下的豔麗臉龐，她遲疑了下，終是什麼也沒說。

這些事情過去也沒少做過，她也習慣了。

裴母有呼吸疾病，情緒一激動容易呼吸不上來，所以每次都要特别關注她的情緒，像剛剛，就是差點發病了。

這邊才安撫好裴母，門鈴忽然響了。

裴望舒愣了一下，那鈴聲又響了起來，裴母面上一喜，也忘了剛剛的不愉快，催促着女兒趕緊去開門。

因為這個時候會來的，沒有别人。

裴望舒沉默地開了門，率先入目的是一雙黑色皮鞋，順着深灰色的西裝褲管往上，她緩緩擡頭，對上高大的男人那雙深色眸子。

“你穿上我給你買的裙子了？”

男人嗓音溫和：“這裙子很稱你，導購說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喜歡這個樣式的，确實很合适。”

裴望舒抓着裙擺，垂眸喊了聲“爸”。

裴父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道：“我剛處理完事情，來晚了，你媽呢？”

裴望舒回頭看了眼，語氣像平常一般平靜：“在客廳。”?

說完，她側過身子讓出道來，裴父則是大步一邁越過她進了屋，裴望舒跟在後頭不動聲色地關上了門。

到客廳後看到喜笑顔開的裴母拉着丈夫說話，裴望舒對上母親投來的視線，有些木讷地折回廚房倒了杯溫水出來，端給了裴父。

男人回頭，接過水杯，朝她笑着：“剛好渴了，還是望舒乖。”

裴望舒站在一邊，裴父朝她笑了笑：“我聽說你最近又考第一了，南高尖刀班第一不容易啊。”

裴望舒低頭，沒有應答。

裴父又說：“其實我以前也是南高尖刀班第一。”

他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她擡起頭來，恰好對上裴父溫和的笑容：“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一直考第一壓力很大，盡力就行，你的将來爸爸都給你規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