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常常因為其他情侶的變态而感到自己格格不入。

後半場上的學生很會調動情緒，唱着唱着就燃起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燃起來了，台下有學生拿手機打開手電筒向天空照去，校園頓時變迪廳。明歌慢了半拍，還是沒法克服心中的羞恥，默默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跟他們一起晃。

周薇已經不知道蹦去哪了，她沒多久就被吵得心髒不太舒服，悄悄關了手機，從人群中鑽了出去。

她回教室打算喝點水歇一會，誰料在教室門口看見了屈甜甜，表情驟然冷了下來。

她靠在走廊邊發呆，顯然是等候多時，手裡拿了兩張看不清内容的紙。明歌頓了頓，隻當沒看到，神色漠然地路過，她突然開口了：“對不起。”

明歌停下腳步，心中升起幾分難以言喻的煩躁。她譏诮道：“難得，你也會道歉。”

屈甜甜是教師子女，小時候被衆星捧月慣了，心高氣傲，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也絕不可能低頭，她怕不是在做夢吧？

明歌嗤笑一聲，就要往裡走，屈甜甜猛地站起來，焦急道：“明歌！那天我不是——”

她回頭看，神色漠然，屈甜甜準備好的話突然就卡住了，良久，才低聲道：“對不起，我是說，當時我讓你反思的事。其實我不是那麼想的，我那個時候……”

她咬了咬唇：“喜歡容靖。”

明歌：“……？？？”

她眼睛都瞪圓了，表情沒繃住，罵道：“你腦子進水了，那種貨色？你不是說這種混混給你提鞋都不配嗎！？”

屈甜甜急忙道：“我沒真和他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找這種人，我爸就敢吊死我！”

明歌意識到自己失态，表情微滞，但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她便冷冷道：“那你還勸我答應他，你自己去不是更好？”

屈甜甜沉默片刻，神色不自然道：“總之情況很複雜，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的不是他這個人，是……被人關注。”

容靖是學校有名的混混，老師也不敢招惹，或者說懶得計較，出門從來都是一呼百應，出手大方——在學生眼裡。

他上課敢罵老師，掀桌子，逃課，小弟一群一群，時常請客。有一段時間明歌出門都有幾個人追着笑嘻嘻叫嫂子，買單找剩的錢都是随手給出去的，明歌覺得是霸淩，但在别人眼裡又何嘗不是一種風光？

她也是加上容靖後，聊了幾句才意識到，這個人，她連半秒都忍不了。

那天看到明歌，她其實心中記恨更多，莫名其妙被罵了上千字，最後下定論說你活該找不到朋友，往她最在意的地方刺，她怎能不生氣？所以，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她去找了容靖。

直到包廂裡鬧了那一場，容靖那張破嘴說出了那些污言穢語，以及明歌看向她怨恨而冷漠的眼神，她才意識到……真的錯了。

明歌靜靜聽完她的解釋，反問：“說完了嗎？”

屈甜甜自認已經是把臉皮撕下來踩的剖白了，見她無動于衷，眼神微顫，讷讷道：“我……”

明歌轉身就走：“再見。”

屈甜甜下意識伸手：“等等，我其實……”

“诶诶诶幹什麼呢，”她的話被驟然截斷，周薇一路小跑幾乎是滑到明歌身前，伸手拉開她們，皺眉盯着屈甜甜看了一會，然後扭頭對明歌道：“我找你呢！現在節目都完了，領導又上去開始廢話了，你回家嗎？一會有燈謎诶！”

明歌怔了怔，道：“回去吧，晚上想休息會。”

周薇直接無視了屈甜甜，把她往教室裡拉：“哎呀那你等會再走嘛，待會咱們去幫龔樂把東西扛回來，讓他請咱倆吃烤腸。”

屈甜甜被無視個徹底，咬了咬唇，她的自尊不允許再死纏爛打，心中的不敢卻促使她抿唇伸手抓住明歌，将手中的東西塞了過去，扭頭就跑。

明歌頓了頓，下意識低頭看，卻見是兩張同學錄，一張已經填了。周薇皺眉看她，問：“那人誰啊，是不是以前在學校裡欺負你的那些垃圾？”

“不是，”明歌下意識搖頭，愣神片刻，緩緩歎氣，道：“……以前是最好的朋友。”

不過，也隻是以前罷了。

她沒有追憶過去的打算，随手把兩張紙往桌兜裡一塞，小心翼翼地收好眼鏡，又喝了半杯水，就跟周薇回了操場。此時活動已經到了尾聲，比預計的晚了一個多小時，夕陽西下，天色漸晚，天幕漸漸染成濃墨一般的黑，學生們陸陸續續散了，兩人幫龔樂把道具搬回教室，她就已經打算回去，教室門前用來放下課鈴的音響突然嗡嗡兩聲，一陣熟悉的音樂傳了出來。

明歌仰頭，這首歌她剛才聽過，是童年。隻見人群漸漸聚起來了，不知聽誰嗷了一聲，人群中有人撕心裂肺地跟唱，又有人大笑：“進早了！進早了！”

“重來重來！誰去重放首歌啊！”

最後還是沒重放，驢頭不對馬嘴地各唱各的，放到中途卻是齊了，走廊邊趴滿了人，手機燈光如群星閃耀，不斷閃閃發光。

明歌被閃到眼睛，緩緩眨了眨眼。見到屈甜甜的複雜心情和油然而生的熱血激動讓她有些想哭，沒由來的想，如果這個時候能見到展熠就好了。

再去拿眼鏡已經來不及了，明歌幹脆拿出手機，打開錄像對準天空，靜谧的夜空下，四周是晃動的閃閃發亮的碎星。周薇已經不知道蹦去哪了，聲音越來越大，幾乎震耳欲聾，莫名其妙又燃起來了。

“新的風暴！已經！出現！”

“怎麼能夠！停滞！不前！”

“穿越時空！竭盡全力！我會來到你身邊——”

明歌被震得揉了揉耳朵，小聲嘟囔：“可惜展熠不在，不然……”

“不然，我也不會跟着吼的，”臉頰突然貼上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明歌吓了一跳，猛地扭頭，隻見展熠含笑站在她身後，手中拿着一杯熱牛奶，貼久了有些燙。他稍稍移開了些，皺着眉無奈笑道：“哎呀……到底在燃什麼啊。”

周圍實在太吵了，明歌沒聽清，湊近了些，展熠也順勢貼近，兩人頓時靠得極近，一時呼吸可聞。

他錯開了些，在明歌耳邊笑道：“今天玩開心了嗎？喝點熱的，天冷。”

明歌還是有些聽不清，不過他示意牛奶的動作是看清了，趕緊接過來，眼神還有點懵懵的，拔高聲音問：“你怎麼還能回來啊！多累呢跑來跑去的！”

展熠眼裡笑意更深，然而他是絕不肯和這些小喇叭一起扯着嗓子大吼的，幹脆便伸手拉過明歌的肩膀，幾乎要唇貼着耳了，溫熱的氣息細細噴灑在耳側，明歌隻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一片，終于再也聽不見外界的嘶吼，隻能聽見他含着笑意道：“本來是趕不及回來的，但是，這麼重要的時候我不在，也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