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昕默默地點了點頭。
檢驗不合格的報告是被人故意放進去的,為什麼這麼做呢?與那個質檢部經理不和,伺機報複?還是…
“還有啊,那個經理,就是你嚴叔的師父,手上有嚴重的濕疹,别說洗衣服了,就是平時上班幹活,他都帶着手套。他說洗衣粉傷手,是因為他本來手上就有傷...唉!全廠都知道的事,沒想到讓人報道出去,反而說不清了...”
甜昕不免唏噓,這還真是無妄之災。
“拍視頻的那個人應該找到了吧?誰啊?”甜昕問。
老姜總點點頭:“找到了,隻是,這條新聞影響太大了。剛剛你說,一條新聞就被置于死地,太弱了吧?不怕你笑話,當時啊,就這麼弱!信任危機一旦造成了,想修複,難啊!從那之後,我們廠子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甜昕抿着嘴,有些羞愧:“我那就是随口一說,您别在意啊...”
老姜總寬慰地一笑:“我不在意。”
說着指了指門口,剛剛眼鏡叔離開的方向,又說:“你嚴叔可在意了!”
“那場風波因為質檢部起,又有他師父涉及其中,他怎麼能不敏感?你不知道,就因為那個新聞,他師父離職了,後半輩子悶悶不樂。他接過質檢部那一攤,即便是我們廠最難的時候,都沒想過離開,就是想替他師父守好這個質量關。”
甜昕默然。
她仿佛一個靜靜的傾聽者,聽到一個十年之久、關乎他人命運的遙遠的故事。
她又仿佛置身其中,此刻亦是郁結于胸——這麼多天的朝夕相處,她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成了彙林廠的一員,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又仿佛曆曆在目。
老姜總看着往日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此刻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依舊滿是慈愛:“甜昕,聽完這些,你能理解你嚴叔了吧?”
甜昕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中有着不可明說的堅定:
“理解,”
“但我不接受!”
老姜總有些錯愕,這姑娘雖說有些強勢,可平時看着也是通情達理,這會兒怎麼還較上真了?
“我能理解眼鏡叔的心情,可說到底,那事跟我沒有關系,憑什麼要對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公平!”
“是這麼個理...”老姜總還要再勸,甜昕已經起身。
甜昕:“回應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姜遠從辦公樓轉悠到了車間,從車間轉悠到了直播室,又轉悠到了庫房,最後在庫房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了甜昕。
這姑娘面前架着筆記本電腦,電腦裡的視頻還在自顧播放着,可那雙滴溜溜的圓眼卻直愣愣地盯着貨架上的箱子,一副神遊的樣子。
甜昕這副樣子還真不多見,似乎平日裡,她要麼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要麼上蹿下跳地挑事起哄...這麼安靜的時候也太少了。
姜遠踱上前:“這是誰又惹着你了?”
甜昕從放空中回過神來,冷眼看着姜遠:“怎麼了?”
“怎麼了?該問你怎麼了?要說你這人有個優點,喜怒形于色,你看你這表情,一看就是不高興了。”
“不高興怎麼了?誰工作的時候高興啊!我還不能不高興了?我是得天天給您露八顆牙的标準笑容嗎?”
甜昕闆着臉噼裡啪啦一頓輸出,姜遠不自主地後退了幾步,趕緊認栽:
“得得,不管誰給您點的火,您别沖我炸!跟你待幾天,我都快耳鳴了。”
趕在甜昕繼續狂轟亂炸前,姜遠搬出了正事:
“找你有事!跟電視台的人打過交道嗎?”
甜昕想都沒想,冷言答:“沒有!人家都是正兒八經的傳媒,我們都是一群野路子,跟人家能一樣嗎?”
姜遠自覺無趣,隻是眼下,他也沒有其他可以商量的人,就自己嘟囔:
“這不省電視台要來采訪,我爸讓我負責接待,我也沒跟人家打過交道,不知道怎麼辦呢”
“吃好喝好玩好呗”甜昕随口道。
姜遠歎了口氣:“哪有那麼簡單?這可是省級電視台啊!誰接受采訪,人家會問什麼問題,采訪時怎麼回答...這不都是事!”
“你去問你爸不就行了!他肯定有經驗,他怎麼說你怎麼做不就完了!”
姜遠眸光一沉,神色有些不虞:“交到我手上的事情我想自己處理。”
“那你還來問我?”甜昕依舊不悅。
姜遠張張嘴,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轉身正要離開,忽然又聽見甜昕問:
“你剛才說電視台要來?”
語氣似乎竟有些興奮。
姜遠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是我失憶了還是你失憶了?剛才不一直說的這事?”
甜昕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整個人又莫名其妙地興奮了起來:
“我知道了…”
彙林的直播間
眼鏡叔正坐在鏡頭前,一字一句地看着評論,和熱情的粉絲們進行着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