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楹眉頭一皺,剛想叫謝硯去破廟,卻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緊接着倏然一場大火席卷而來,自破廟向四周瘋狂撲倒,空氣中隐約還能聽到凄厲的慘叫聲和皮肉燒焦的氣味。
他們放火燒了廟!
姜扶楹心中一駭,握住謝硯的手腕,謝硯也意識到情況不對,眉間一斂,帶着姜扶楹躍下馬,任馬匹沖進鋪天蓋地的火勢中。
馬匹嘶鳴,衆人被攔在大火外,怕被火勢牽連,隻得調轉方向奔向山下。
謝硯帶她找到個暫且安全的地方,姜扶楹舒出一口氣。
謝硯情況卻不好,他扶住山坡,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差點忘了,姜扶楹扶着他坐下,将從常澤那搶來的藥丸塞到謝硯口中,等到謝硯面色稍緩,便拉過他的手把脈:“果然是無枝蠶的毒!”
看來沒有賭錯。
姜扶楹臉上還粘着灰,眉眼間的血滴像印在上面的一樣,整個人形容狼狽,眼睛卻發亮,看向謝硯時,眉眼彎彎。
“解藥隻有一個。”謝硯感覺到體内氣息漸漸平穩下來,想起剛剛他們的話,不冷不淡地提醒她。
“剛才騙他們的。”姜扶楹微微翹起嘴角,得意地拍拍他的肩道,“你是我的人,當然要先救你了。”
至于陸斐,她已經有别的辦法救他了。
謝硯的反應很快,那柄劍劃破的傷口不深,但謝硯撕開的那塊布此刻幾乎被鮮血浸透,謝硯能明顯看出姜扶楹逐漸慘敗的臉色。
這麼一番折騰,姜扶楹因失血頭很暈,也很累,但還是要盡快下山,姜扶楹靠在謝硯的肩膀上,閉着眼睛想常澤的事,看起來,常從并不像是常澤的人,難道這件事是有人逼常澤的?可是常澤是一州刺史,誰能逼得了他呢?許蒼雪也像是知道些什麼的樣子,但是卻不願意和她說。
這場火,是常澤命人放的嗎?還是那個逼他的人?
清淺的呼吸撲在謝硯耳畔,日暮四合,夕陽渲染大片火紅的朝霞,謝硯一路帶她逃至山下,才終于找到間久無人住的獵屋暫時落腳。
獵屋雖然蛛網密布,但東西還算齊備,看起來是獵戶平時落腳的地方,山上大火鋪天,火勢幾乎吞沒天際,将夜色燒的亮如白晝。
姜扶楹鼻尖那股皮肉焦味卻似乎始終揮散不去。
謝硯在屋裡翻了半天,才終于在角落裡找到一瓶止血的藥粉,姜扶楹眼睛困得有些睜不開,隻能感覺到謝硯小心地移開她的手。
慘白纖細的脖頸上有一道大約一厘米的傷口,傷口不深,但是流了很多血。
謝硯的動作很慢,白色的粉末撒上去時,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手下的人輕微的顫抖。
昏黃的燈下,姜扶楹的眉毛擰在一起,鼻尖的汗滴劃過臉頰,滴到謝硯手上,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了下,謝硯的視角下,那道疤痕倏然隐匿,他看見那道鮮豔的芙蓉花印記,不講道理地霸道地盤踞在記憶裡。
漫長的時間過去,山上熱氣沖天,姜扶楹慢慢睜開眼,透過窗戶,靜靜看着山上的景象。
“山上有什麼?”謝硯看她心神不甯的樣子,突然開口。
大火燒了一夜,倆人次日才匆匆趕到竹屋,荀诩已經從明昀那裡将人帶到了竹屋。
姜扶楹将瓶中的常從的血倒入湯藥中,血液很快融進藥湯,姜扶楹想事情想的出神,連荀诩什麼時候來到身後都沒發現。
“師姐!”
姜扶楹被吓了一跳,随手就拿蒲扇敲了荀诩一個腦瓜崩:“吵什麼!”
“師姐這是在做什麼?”荀诩偏頭看向瓶中殘餘的鮮血,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養那隻無枝蠶的人的血。”
“這個能解毒嗎?”
姜扶楹點點頭,随即瞪他一眼:“師叔寫的奇聞怪談上寫的,你是不是沒好好修習。”
“嘿嘿……難怪師姐還要了我的血。”荀诩摸摸自己的頭,不好意思道,“我以為師父就随手寫來玩玩的。”
“你把這藥端到正屋去。”
“好嘞!”荀诩撸起袖子,剛準備端起來,看姜扶楹竈上還煎着藥,問道,“師姐你這個藥給誰的?你那個小侍衛嗎?”
荀诩又放下袖子,神秘兮兮地湊到姜扶楹身邊:“師姐,我剛剛蔔了一卦,他不是個好人。”
姜扶楹煎藥煎的有點熱,拿蒲扇納涼,聞言贊許地瞧他一眼:“你長進不小啊。”
“嗯?師姐知道?”
姜扶楹往外看了一眼,謝硯的毒雖然解了,但他強撐了這麼多天,昨夜又守着她徹夜未眠,所以一到竹屋便昏睡了過去,多日以來,她竟然快忘了之前她就懷疑謝硯和東宮有關系,但前世她并沒有在太子身邊見過他,所以隻當他武藝不錯,是太子手下的人。
她也不是沒想過,如果他能為她所用也未嘗不可。
但昨天常澤看他的那個眼神卻不對勁,她可以肯定常澤認識他,所以在她扔下他之後,盡管他内傷嚴重,卻還能在官兵的追殺下撐到最後來找她,而且常澤卻一直沒有暴露他的身份……
姜扶楹一時還想不到他到底是什麼人,但他身份不簡單,解了毒也沒走,一定另有所圖。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