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刺史府,浸透血水的紗布扔進盆裡,來往匆匆的腳步聲一直到大半夜才停。
“啪啦!”
血水撒了一地,屋内的小厮丫鬟伏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沒抓到人?”常澤面色萎黃,失血過多的臉上表情極度扭曲,腹部的傷口太深,打翻水盆的手還在顫抖,一雙混沌的眼睛卻死死盯着床邊的人。
“屬下失職!”
“失職?”
常澤的聲音惡寒:“幾個小小的學子竟敢三番五次地刺殺我,給你倆天,還抓不到人,你知道後果!”
另一邊,汴州城門早已被封鎖,陸續帶着受傷的陸斐在城中艱難逃竄,他們必須要在天亮之前找到容身之所,不然不光是滿城的官兵,礙于常澤的威望城中百姓也是極大的麻煩。
“這邊!再找找!什麼草垛子,箱子,一個個都給我翻仔細了!”
“抓不到逃犯,你們自去常大人面前領罪!”
“是!”
汴州城的巷道尾堆着大堆雜物,其中有個碩大的木箱,大約能容納一人有餘,看着就是最好的藏身之處,領頭巡查的官兵走到此處,一眼就看見了木箱,他從腰間抽出劍,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木箱。
接着一鼓作氣一把劈開木箱的鐵鎖,随即迅速踢開箱子,劍光一閃。
陸續捂着陸斐的口鼻,緊貼牆面躲在草垛裡,透過縫隙看那官兵拔出深入箱底的劍身,氣躁地踢了腳滿是皮影戲的箱子。
但緊接着他就發現了巷道尾竟還有個隐蔽的地方,像是誰家後院的草垛,很高。
他重新提起劍,小心翼翼地靠近草垛。
陸續的心也随着他的腳步一點一點提起來,胸口劇烈跳動的心髒幾乎要跳出來。
發現他們并不難,隻要推倒表面的草垛,很容易就能發現藏在後面的倆人,而且陸斐的傷口在惡化,早已經不省人事,隻憑他一個人,是絕對沒有可能平安帶他在這群官兵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天邊一線晨光微露,掀開雲層落到大地上,霧蒙蒙的。
官兵越走越近,他慢慢擡起劍,準備先捅幾劍試一試,若是真有人躲在後面被捅中,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陸續眼皮微壓,那一線劍光越逼越近,離得太近,他不能動,也隻能一邊用力捂住陸斐的口鼻,一邊屏息,盡力不讓任何一點呼吸聲洩露。
難道,他們真要命喪于此了嗎?陸續幾乎能感受到手上清楚的溫度流逝,無數的場景在眼前一掃而過,所有的事都太匆忙,從他看見陸斐,到已經阻止不了陸斐,再到現在,他還沒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他才發現,其實上次陸斐回家,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卻沒有多想!
一點點,還差一點點!
“是那賊人!快追!”
忽然,巷口傳來喊聲,領頭官兵的手一抖,他低罵了一聲,收起劍往外跑,不等陸續松口氣他卻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麼,退了幾步,一劍紮入草垛。
等看到那官兵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巷道,姜扶楹才趴在牆上冒出頭,低聲喊道:“陸續!陸續!快走!”
陸續驚魂未定,猛然聽到這聲音思緒還沒歸位,手已經按在劍上,擡頭發現是她,來不及驚訝,就在她的催促下急忙扶着陸斐從草垛後出來,腳下一躍。
姜扶楹幫着陸續把陸斐扶下來,然後四處看了看,領他們躲過其餘官兵往民居深處去。
領頭官兵帶人追了一半沒了蹤影,啐罵一聲拔劍就要砍向瞎喊的那個人。
“大人!我真的看到了!很像……刺客……”他兩股戰戰,一下跪到地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剛覺得脖頸一涼,卻遲遲沒有痛感,足做了半晌的心裡準備這才睜開眼睛。
領頭官兵手裡的劍上一抹血迹将落未落,他眼裡閃着興奮的情緒。
“給我追!”
“快進來!”明昀關上門,領他們進了内屋。
陸續扶着陸斐躺到床上,姜扶楹微微撕開陸斐的袖子,發現袖口血液已經有些發黑,嚴肅道:“他中毒了。”
“劍上有毒?”
看來陸斐已經不是第一次刺殺常澤了……他們已經提前在劍上抹了毒藥,姜扶楹仔細查看了陸斐的傷,這毒藥很奇怪,但……竟莫名和顧渡的内傷有相似之處。
“咳咳咳……!”陸斐劇烈咳嗽起來,怕被察覺到異常,陸續連忙上前死死捂住他的口鼻,等到他的咳嗽終于停止,陸續剛想松手,就聽“嘩”一聲。
陸斐吐了一地的血!
隻能試試了!姜扶楹從腰間取出芙蓉香纓,從裡面倒出一個小小的黑色藥丸塞進陸斐口中。
她之前就猜測顧渡的内傷或許不隻是單純的受傷,現在見到陸斐吃過藥後慢慢平靜下來,她才能确定,雖然倆人中的毒并不完全一樣,但或許來源相同。
“你受傷了?”明昀看到陸續緊捂着的袖子,驚訝道。
姜扶楹一把拉開陸續的手,袖子周邊已經被血迹染深,應該是官兵的那一劍所緻,看到是紅色的血迹,姜扶楹松了口氣。
“我一路捂着傷口,應該暫時不會被他們找過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明昀摸摸頭,道,“放心,你們在我這先住下,這個暗室暫時還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