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憤憤不平,但無論如何,暫時掐不得章栽月,隻能眼睜睜看他負手,繞到車門口。
“小殿下,給為夫開門吧。”
像是故意整姚令喜,他守在門邊,聲量也不小,“為夫”二字還加了重音,語調親昵,像刻意秀給四圍的人看。
姚令喜翻白眼,懶得搭理。
“小殿下,外頭風大,凍壞為夫了。”
再開口,章栽月明目張膽撒嬌,外頭跪在風雪中的一幹人等,恍然驚覺:他們都是小夫妻秀恩愛的傀儡!
冰天雪地,弄啥呢?
認清自己角色,衆人不敢責怪章栽月,甚至還感歎一下他可真是癡心一片,然後才将紛紛視線投向車廂,暗暗催促公主殿下趕緊的,見好就收不懂嗎?太子都被廢了,還耍什麼性子,現在不抱緊章大人大腿,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倏忽一瞬,怨念聚積,姚令喜冷飕飕如芒在背。
章栽月卻還是負手身後,悠悠喚她:“小殿下?夫人?快開門呀,凍死為夫,咱們的小女兒可就沒父親了。”
姚令喜一聽,簡直要被他氣死——
女兒女兒,這人有毛病嗎,誰要跟他生女兒?
好手好腳不知道自己上來,凍死算了!
她打定主意,堅決不松口,衛将軍素知她性子,幼時哭一天一夜,哭瞎哭暈厥,也要出宮回家的小祖宗,較起勁,誰勸都不好使。
跪伏在地,他欲哭無淚,已經準好心理準備:大抵要跪倒章大人凍暈倒下,這事兒才算完!
于是他也不老實跪那麼筆直,先省着點力氣,慢慢耗。
外圍一層一層的官員戍尉,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心中所想,大都是章大人絕代風姿,為帝國鞠躬盡瘁,勞苦功高,想娶什麼人要不到,卻一心撲在個鬼裡鬼氣的公主,也不知圖什麼。
流言,一開始是從欽天監傳出。
甯國公主命中帶“血刃”,是皇後娘娘養在身邊,邢克後宮妃嫔的兇煞。
遙想當年,聖上可是育有十一位皇子,八位公主,皇孫都抱上了,可謂枝繁葉茂,昌盛無比。
可自打甯國公主入宮,後妃子嗣艱難不說,就連僥幸懷上龍胎的妃嫔,要麼小産,要麼一屍兩命,後宮再無皇嗣出生。
皇後獨子,亦即剛剛被廢的太子殿下,就成了聖上唯一的血脈,占盡天時地利,自然也沒人跟他争皇位。
歹毒的皇後,災煞的公主,沒用的太子,這個極有可能把持帝國未來的三人組,早成了大興臣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正因如此,章大人求甯國公主這事,沒人聽了不驚掉下巴。
以前還有人猜測是謀身之舉,章大人不得不示好皇後,向太子低頭。
但今日太子被廢,章大人極有可能上位,不趁機甩掉兇星,還這麼巴巴地往上湊,真是狗看了都搖頭。
寒風刺骨,衆人瑟縮發抖,口呼白汽,翻來覆去想不透,眼看就這麼幹耗,堵在丹鳳門内外的人越來越多,對姚令喜的怨念,也越積越厚。
姚令喜在車内,自然想得到外頭的人在怨她。
可造成現狀的人是章栽月,她一丁點都不虧心。
明明有金印在手,狗男人不直接命令她,專玩這種陰的,不就是想積勢逼她低頭麼。
哼,想都别想。
大不了一起熬,反正她有暖爐她不怕。
于是章栽月漸漸看出來,車内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迎接他的意思。
他的妻子,他的小殿下,根本不想搭理他,即便他甘願違逆聖谕,明知不可為,還是拿出禦賜金印,想護她入宮,幫她向聖上确認廢太子的真實意圖。
即便他有金印,卻從未勉強她做任何事,隻求她心甘情願,她卻依舊厭惡他,不肯給他開門。
罷了。
拖下去,也是徒勞。
章栽月轉身,決定還是先入宮,解決太子殿下的事,讓她心安,更為要緊。
是以,也無須堅持,苦情戲更是沒用,姜法飛快為他披上貂裘,系搭扣,然而就在這時,琅尚書也被堵在門内,且聽說了這邊的狀況。
霎時間,他氣不打一處來!
章大人上位已是闆上釘釘,甯國公主這麼執迷不悟,鬧到丹鳳門來,豈不知謝天贶轉頭就會小命不保!
他氣急敗壞,嗒嗒嗒殺到轎前,抱拳一送:“拜見甯國公主殿下!”
熟悉的聲音響起,姚令喜心裡咯噔一下,簾外粗狂的男聲又道:“殿下是皇後娘娘一手撫養,而今丹鳳門前,您慢待夫君,驅趕重臣,暴淩臣下,不知這母儀婦行,皇後娘娘是否——”
“住口!”
章栽月厲聲打斷:“诽謗中宮,你有幾顆腦袋?”
琅尚書聞言虎軀一震,卻等來姚令喜揭簾冷笑:“直臣進谏,中書令阻斷視聽、壓制言路,又有幾顆腦袋?”
“小殿下。”章栽月哀怨喚她,簡直像要哭出來。
“幹嘛?”姚令喜飛個白眼,嘴角帶一絲笑。
好喜歡看他吃癟,嘻嘻。
然而嘴角還沒翹到預定弧度,轎門通一聲洞開,章栽月手腳并用,爬了上來。
“小殿下你也疼疼我啊。”
章栽月不甘心地撲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