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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非要把孤吃幹抹淨了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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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視雷霆為雨露,世間便沒有雷霆,而盡是雨露。

這是章栽月受寵二十年,得來的經驗,現在為了幫姚令喜減輕負擔,他毫無保留,拿出來獻給太子。

太子也不負所望,被他哄得一愣一愣,就連一旁烤火的範敦,都傻呆呆望住他二人,袖口冒煙都不曾察覺。

“你别騙孤哦,章卿。”

太子兩眼放光,壓不住嘴角。

雖然他也糾結章栽月可惡,但昨夜之事他隻聽了個大概,不清楚姚令喜有多兇險,隻覺得橫豎就死了個侯府護衛,不算什麼大事,表妹若氣不過,收拾一頓便是,反正章栽月現在一副任人打殺的樣子。

相比之下,最可恨是姓謝的賤民,居然想拐跑表妹,簡直不知死活,既然章栽月來讨好服軟,姑且先替表妹拿下再說。

這樣想着,他提起筆,落筆之際,又看向磨墨的章栽月:“章卿,你人還怪好咧。”

忽然被誇,章栽月也高興,輕提蓮唇,鳳眸含光,看進太子眼裡:

“臣一直都很好。”

“嗯。說的也是。”

太子欣然點頭,遙想過去二十多年,章栽月确實也沒什麼逾越不敬之舉,看他的眼光,自然不同以往。

看來,他就是父皇給我挑的忠臣純臣和直臣,足足二十三年,父皇對我的恩寵,終究還是藏不住。

那孤就笑納此子,做我的臣了。太子作如是想。

然而執筆吸墨,目光再次落到白紙,影影綽綽,無中生有,章栽月那半遮半掩、面紅耳赤地樣子,活脫脫躍然紙上。

太子狠狠閉上眼,拿筆頭戳眉心。

章栽月并未關注,嗅到糊味,注意力全都轉移至範敦身上。

未打擾太子思索落筆,他輕手輕腳過去提醒,範敦沒想到章栽月關心完太子殿下,還能記挂他,心裡頭這個暖啊,覺得他真是怪好的,不比自家殿下差很多。

而且章大人擋得了皇後娘娘、鎮得住朝臣,又哄得住太子殿下,能為太子殿下排憂解難,最最關鍵的一點,他還想得到保護謝少主!

“嘶啦!”

章栽月撕下他燃隐火地袖子,順勢檢查有無燙傷,悉心關懷的樣子,在範敦看來,頗有幾分自家殿下的影子。

雖然前因後果他聽了個七七八八,該殺是真該殺,可惡也可惡至極,但是章大人這認錯悔改的态度,在殿下受驚昏迷後,為她撐起公主府,辦妥一切的手腕和心意,卻是實打實,難以指摘。

這樣的人物,俯首做我甯國公主府的驸馬,豈非皆大歡喜?

不該有的念頭突然冒頭,範敦一霎清醒,“啪”地自掌嘴巴!

認錯?悔改?先把那個胡說八道、給殿下潑髒水賤人提來砍頭,才算是正經八百的開始!

現在這些小恩小惠,若非殿下昏迷,若非他加害在前,純純沒有的事!

我怎麼還昏頭,因為一丁點甜頭,就覺得他好?

這樣子把殿下受過的苦、還有謝少主為了殿下千裡歸京,救她水火的情意,往哪兒放?!

心念到此,範敦忽作憤色,搡開章栽月,轉身就走。

不能打擾太子的要緊事,但是章栽月的嘴臉他看不下去,也懶得看,有時間,還是去守好謝少主,那才是殿下心尖尖上,最最放不下的人。

踩着積雪,範敦一路滑向東廂房。

藥氣越來越濃,他尋思看看謝天贶,再去瞅瞅昨夜倒下的侍衛,順帶問問徐姑姑,倘若陪嫁侍婢們緩過來了,也該出來伺候殿下,替換山奈姑娘,否則一屋老婆子,慢吞吞伺候不好。

還有丹歌姑娘,殿下醒來少不得要問。他默默思量:還是派個人去虎守林接回來,反正謝家主在此,一樣的照顧。

他左思右想,務求完畢,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沈主簿喪着一張黑臉,也深一腳淺一腳,溜到他跟前。

“柳老大人,叫你去一趟。”

話沒說完,沈主簿膝蓋一軟,抱緊他大腿:

“大人你殺了我吧,老大人他套我話,殿下瞞着不讓說的,他老人全知道了!嗚嗚嗚,我日夜侍奉在前啊,他怎麼忍心套我,想知道,完全可以把你叫去,屈打成招嘛!

為什麼是我,他怎麼可以搞我?難道好人就活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是不是你?!!”

十指化作鷹爪,沈主簿惡狠狠仰頭:

“我說呢,平常屬你最會笑話我跟老爺子跟得緊,你今天一反常态,三番五次說老大人跟前要人伺候,一遍一遍催我去,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這是攆羊入虎口,成心害我!”

指責來得猝不及防,範敦毫不在意,背起手,擡頭望天,“沒有的事。”

“怎麼沒有?!

範大人,做人要憑良心啊!”沈主簿眼含淚光:

“想當年,聖上封我作五品編修,祿高活少沒人管,我出門拐個彎兒就到朱雀門,那是風吹不着雨打不到,上門說親的媒人把門檻都踩爛三條。

多好的前程啊,我都沒要!

殿下說這裡是淨土,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讓我安安心心在這兒給她管賬,可是你!你,你居然害我!

你毀了我對美好世界的想往!你毀了殿下一手建立的世外桃源,等殿下醒了,我一定要告你的狀!”

“别瞎說。”範敦堅定望天不低頭:“都沒影兒的事。你自己嘴不嚴,能怪誰。”

“我,我嚴,我嚴得起來嗎?”一想到柳老大人,沈主簿抹幹淨淚花,雙手合十,滿眼放光:

“他老人家垂眸看我一眼,我恨不得把心都挖給他!”

“那就是咯。”範敦面無表情往後退:“那你洗幹淨挨刀子吧。”

“不!”沈主簿哀号。

“哼。”

範敦丢下他,大步流星。

然後規規矩矩,跪到柳老大人面前。

一百零七歲的老大人,一天大部分的時間,已經用來打盹。

此時他慢慢睜眼,伸出皮包骨頭的右手,範敦趕忙膝行上前,雙手捧住。

“大人您吩咐。”

未曾開言,柳老大人喉嚨裡,先發出風箱一樣的響聲。

範敦望見他一貫清透的瞳仁,此時布滿血絲,好似突然間又衰老許多,一時深感震驚,然而老大人接下來的話,更令他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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