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前不便說話,盧嫣拿出帕子掖了掖眼角,挽住薛蘊容便往裡走,全然沒注意到馬車中還有一個男人。
聽見身後腳步聲原以為是秋眠,行至拐角處餘光一掃,盧嫣心下震撼不已。
她身子不自覺向右靠,幾乎全部貼緊了薛蘊容的左臂,貼耳發出氣音:“你怎麼把他帶來了,你們?”
後半句卡在嗓子裡,盧嫣左看右看這二人間的氛圍,沒看出有情好甚密的趨勢。可是依她對阿容的了解,一同出遊,總不至于還在吵架。
姑且算和好了吧。盧嫣在心中說服了自己,可轉念一想這種氛圍可不行,自己該做些什麼……
又走了幾步,進了前堂。郡丞府的女使低眉奉完茶後,便被盧嫣遣退了。
前堂霎時間空了。
“快給我看看,你都給我帶什麼好東西了。”女使們一走,盧嫣亦不端着了,舒了一口氣坐下,熟稔發問。
“你怎麼知道我給你準備了禮物?”見她如此,薛蘊容強忍笑意。
“你是那般會空手登門的人麼,”盧嫣聞言觑了她一眼,又朝秋眠努了努嘴,“秋眠不都背在身上了嘛。”
被點到的秋眠低聲笑着,從身上的包裹中取出漆盒,徑直放在了桌案上,一件件展示給她看。
聽見前面的物件時,盧嫣神色并未有很大-波動,直到——
“這是秋爽齋新出的桃花粉,這是盼春閣新上的口脂,都是建康時興的式樣。”
看見盧嫣兩眼放光的模樣,秋眠特意将這兩樣從盒中取出、放在了盧嫣手邊:“夫人試試,都是殿下親自去買的。”
“沒出息,表哥難道苛待了你不成?”難得見盧嫣如此着急的模樣,薛蘊容情不自禁打趣道。
“你不懂!”盧嫣神情雀躍,拿起口脂,打斷了她。
“這邊的粉好是好,可我還沒用習慣。況且,”她飛快地在薛蘊容與越承昀臉上掃了一圈,暗道這兩人還真是不懂,“況且有孕後,這些都要少碰,我很久沒用過了。”
*
日照西斜,謝寅将手中的卷宗放下,帶上整理好的書冊理了理衣袍走出了府衙。門前馬車旁的仆從見狀連忙迎了上來,一邊接過書冊,一邊向謝寅禀告府中事宜。
“大人,今日有貴客來訪。”
謝寅身形微頓,一時沒反應過來。
怎會有貴客無端來郡丞府?
見謝寅無甚反應,仆從驚覺自己說的不甚明朗,又道:“公主來了。”
“夫人讓您今日下值後不要耽擱,速速回府。”
……
馬車停穩後,謝寅匆匆躍下車轅,果然看見馬廄處拴着幾匹沒見過的駿馬。
步入府内,女使仆從們已經開始準備晚膳了。謝寅穿過庭院,向裡走。
臨近前堂,盧嫣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
“……那孩子倒真是有些磨人,好在有同風在,不過他怎麼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謝寅推門而入,堂内幾人的視線頓時齊聚在他的身上。
好巧不巧,唯獨越承昀的眼神與謝寅撞上了,他神色略帶僵硬地朝謝寅颔首:“謝兄。”
謝寅還未來得及回複,就被一道力道扯了進來。
“謝同風,我不是遣人和你說了早些回來嗎?阿容與她夫婿都等了多久了!”
盧嫣拉住他的手絮絮叨叨,而謝寅非但沒惱,隻是含笑聽着,在盧嫣揚起聲時,更是連聲應是。
看來是甘之如饴。
薛蘊容見他們互動,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不經意間撞上越承昀的視線,眼中笑意未消,愣了一瞬,片刻後終于開口問好:“表哥。”
盧嫣這才住了嘴,理了理頭發,又朝謝寅使了個眼色。
突如其來的眼神讓他一怔,飛速思考間,瞥見當前互動幾乎為零的妹妹和妹婿二人,突然反應過來,配合道:“阿容與承昀今晚住哪間屋,原本南苑的客居挺好的,可前些日子我将典籍搬了些進去,還未來得及收拾……”
“就住臨芳齋吧。”盧嫣滿意地一錘定音,對有些茫然的薛蘊容解釋道,“屋子小是小了點,但物件一應俱全。也是巧了,我昨日剛遣人收拾過。”
說着,她笑着眯起眼。
晚膳布在了側軒。
渤海郡地處河海交彙處,飲食中多漁産生物,因此這頓晚膳中河鮮較多。
盧嫣指着女使剛呈上的菜式道:“快嘗嘗這道‘渤海炙魚’,是當地的名菜。”
青瓷盤中鲈魚魚皮薄脆如紙,輕揭即裂,露出其中的雪白蒜瓣肉,魚身散發着鮮甜的香氣。
薛蘊容依言夾了一箸,入口外酥裡嫩,亮了眼睛,果真妙極。
于是盧嫣又忙活起來,向她介紹别的美食。
桌案那頭女眷們氣氛活絡,這頭越承昀與謝寅之間,就顯得更沉悶了。其實很合理,畢竟二人初次接觸是在公主的婚儀上,而後許久,他便與薛蘊容别院而居。謝寅作為她的表兄,自然與他來往少了。
不過如今,似乎變了?謝寅沉默着觀察越承昀,在心中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