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今年剛轉學過來，我們倆坐得很近，後來又一起住校做了室友，自然而然就關系越來越好了。”顧玉琤有些局促，她一邊摘着手裡的菠菜，一闆一眼地應着姥姥的話。

她很想了解李幸漫小時候的一些事情，但她又隐隐約約覺得那是一段對所有人來說都不太好的回憶，就硬生生地把到嘴的話憋了回去。

“小漫上學上得不容易啊，現在有能陪着她一起的人，我總算也能放心了些。”姥姥提起李幸漫，想說的就話就突然多了起來，停不住似的從她嘴裡面溜出來，“剛滿六歲那年，要不是她姥爺催着，她那個爸爸都忘了給她報名上學。從她上學到現在，一次都沒去給她開過家長會，根本就沒問過她上學的任何事情。初二的時候，小漫拿獎狀回家，她爸爸根本不在意，就隻問着小漫她妹妹拿了獎狀想要什麼禮物，當時小漫走了好幾個小時到這兒來，中間還下了點小雨，她到的時候身上已經濕了又幹了。”

顧玉琤低垂着頭，默不作聲地摘着手裡的豆角，仔細地聽着姥姥說的話，那一個個字好像針一樣，密密麻麻地湧過來，紮得她全身緊得發疼。

姥姥也摘着菜，一邊又繼續說着：“小漫聰明，又争氣，考進了好高中，學習一直很好。她上高一的時候，她姥爺就走了，我在這待着他們也不舒服，非要把我接走。但是我去了呢，他們也還是不舒服，最後就說讓我輪流住。小漫去看我，她才是十幾歲的小孩，她都能看出來我在他們家裡住得不好受。人老了，就是招人煩，沒有人想顧着你。小漫天天下午放學就去找我，我在老大家呢，她就去老大家幫忙做飯刷碗，給老大孫子講題，我去老二家呢，她就去老二家幫忙，我去老四家去她舅舅家，她也是去幫忙。”

姥姥聲音低了些，說話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小漫才多大，她就是小孩的想法，她就是覺得這樣她那幾個姨還有舅，就不把我當成累贅了。”

“小漫是好孩子，孝順還懂事，她今年上高三了，她得考一個好大學，得離這邊遠遠的，我不能再耽誤她，我就自己要回來。回來這邊挺好的，自己做自己吃，沒事喂喂小雞小狗，還能和村裡的人聊聊天，也舒服多了。”

姥姥話音落下的時候，兩人也剛好摘完了袋子裡的菠菜和豆角。或許是因為曾經那八年真心的追逐，顧玉琤對李幸漫的感情已經積澱得越來越深，聽着姥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語氣，她的眼眶紅了又紅，強忍着才沒有掉下眼淚。

她一邊收拾着垃圾桶旁邊掉下來的葉子，一邊微微低着頭說着：“姥姥，您放心，李幸漫她成績很好，她肯定能考上一個好大學，到時候放假了，我還和她一起回來看您。”

顧玉琤擡起頭看着姥姥，笑得很甜，眼睛裡卻又有揮之不去的難過。她拿起剛剛摘好的菜，就要向廚房走去：“姥姥，我去廚房給她打下手，您要不看會電視等一等，一會兒飯就能好了。”

顧玉琤推開門走出去，院子裡能看到煙筒裡緩緩飄出來的白煙，白得幾乎透明，風輕輕一吹，它們就四處逃竄，很快沒了蹤影。

湯已經在燒着了，李幸漫這會兒正在炒着菜，顧玉琤剛一走進去，就饞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李幸漫看顧玉琤進來了，歪頭示意她把菜放到水池旁的筐裡，然後騰出手來指了指泡在盆裡的幾個土豆。

顧玉琤照做後伸長脖子看着鍋裡的雞，似乎在心裡算着它什麼時候才能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