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她由任課老師推薦進入實驗室,給師兄師姐們打下手是家常便飯,又是同門老幺,跟直系成員相處得不錯,平常都愛逗弄她。
許嚴靈含糊地咬住吸管:“又去相親?”
“哪有那麼多相親。”陳嘉玉好笑,“下午我得去趟醫院,做個檢查。”
聞言,許嚴靈趕緊咽下豆漿:“你不舒服?”
陳嘉玉搖頭:“沒有不舒服。”
許嚴靈:“噢。”
陳嘉玉想了想,感覺跟她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因而淡定道:“是去做婚檢。”
“噗咳咳咳——”
食堂門口發出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嗆咳,許嚴靈瞳孔地震的看向她:“你說什麼?!”
陳嘉玉佯裝無辜:“婚檢呀。”
雖然每次問她都說無心戀愛,但許嚴靈從來沒當過真,隻是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快走到這一步。
甚至以為陳嘉玉在說夢話。
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許嚴靈嚴肅道:“是該去醫院,挂個腦科看看是不是少了什麼。”
陳嘉玉忍着笑拉下她的手:“沒騙你,也是昨天才确定下來的,等之後請你們吃飯。”
看她是認真的,許嚴靈收起不正經,過來人一般多問了幾句,确定不是騙婚,才松了口氣。
想到什麼,許嚴靈笑得蔫壞:“老闆知道不?”
陳嘉玉知道她意思,立馬配合:“你第一個知道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師父開口。”
開組會的教室在三樓會議廳。
兩人走進電梯,許嚴靈心滿意足地給她出主意:“你要知道做好鋪墊,事半功倍呀。”
“我怕師父聽不懂我的鋪墊,以為在催他介紹新對象給我。”陳嘉玉半開了個玩笑。
到了三樓。
許嚴靈扯着她找教室,幹脆道:“那正好,結婚可是人生大事,你要讓他在婚前腦子裡就形成一個概念,知道你非常受歡迎。不過你倆居然差了六歲,認識沒幾天就結婚,真不再考慮一下啊?”
“不了。”陳嘉玉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後,眼神明亮堅毅,“做出決定就不要再回頭看。”
會議廳很大,環形紅木桌放在幕布前方。
許嚴靈進去後率先打開了多媒體,聽到陳嘉玉的清醒發言,朝她豎了豎拇指。
正要說話,門口進來兩個老師打斷了她。
每周組會都是彙報近期的研究進展,韓教授是課題組大老闆,平時很忙,同時還兼顧研究中心主任和懷安大學附屬醫院心血管疾病中心主任。
一般情況下,他隻有周末偶爾出現在研究生院,哪怕最近忙完項目,也很少過來。
團隊人多,時間過得飛快,即将輪到陳嘉玉彙報進度的時候,韓教授才姗姗來遲。
從演講台上重新回到位置,她摸出手機一看,剛過十點,點進微信,果不其然看到溫延的消息。
Nathan:【結束後直接過來】
時間顯示半小時前。
韓教授雖然平常一團和氣,但開組會的時候他向來講究速戰速決,不允許學生開小差。
以至于陳嘉玉此刻的動作尤為鬼鬼祟祟:【好的,我馬上來。】
Nathan:【不急,我等你】
不是說秘書來接嗎?
陳嘉玉以為是自己記錯,翻到前面的聊天内容,确定無誤後趕緊打字:【您也在嗎?】
Nathan:【嗯】
也就是說溫延在學校門口等了她足足半個小時,或許還不止?
陳嘉玉時間觀念很重,不喜歡等待,更不喜歡被别人等,否則上次相親也不會提前十五分鐘。
現在得知溫延也在,她的焦灼瞬間加倍。
趁着其他幾位老師讨論時,陳嘉玉悄悄摸到韓教授跟前,給他請了假,又跟許嚴靈打了聲招呼急忙離開。
下一秒,韓教授驟然想起什麼回頭找她,隻看到後門飄走的一片衣角。
五分鐘後,陳嘉玉抵達校門口。
司機早早候在車外,見她走近,便拉開後座車門,陳嘉玉不太習慣地微怔一瞬,随後道了謝坐上車。
溫延不出所料地坐在另外一邊。
他應該是從公司過來的,穿着一套精英感十足的高定西裝,版型挺括,黑發一絲不苟。雙腿交疊,平展的西褲包裹着頗具力量感的肌肉。
陳嘉玉怕失态沒好意思多瞧,匆匆掃過,又在看向對方臉的刹那,發現他今天居然戴了眼鏡。
邊框細窄,薄薄的鏡片架在高挺鼻梁上,隔絕了略顯疏淡的眼神,隻留稍許溫和。
看上去沾染了幾分斯文的書生氣。
陳嘉玉的唇角沒能忍住遺漏的笑意,抿了抿,最終剩下一點彎起的痕迹:“溫先生。”
“證件帶齊了嗎?”溫延側過頭看她。
陳嘉玉從随身背的小包裡翻出一隻透明袋,遞給他順勢問:“您怎麼過來了?”
聽到這話,溫延靜了會兒。
他斂回眸光緩緩垂下,沒打開袋子,就那麼捏在手心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擦邊緣。
須臾,溫延将東西轉交給副駕駛的蘇确,不甚在意:“忙完就來了。”
接過證件袋的蘇确屏息,旋即低下頭。
想到自家boss不顧正在會議上口頭較量的華君高層的死活,臨時離開會議,導緻剩餘衆人摸不着頭腦而噤若寒蟬的場面,他默默繃直了嘴角。
好在陳嘉玉從來不會在無關緊要的方面多想,并不懂溫延的短瞬靜默有什麼不對。
她摸摸空蕩蕩的胃,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車内一時無聲。
陳嘉玉偏頭看向窗外向後閃過的街景,做了一整晚夢的後遺症此時緩緩浮現。
也許是沒吃早飯低血糖的緣故,此時伴随車子偶爾的刹車或加速,頭昏腦漲的同時還有點想吐。
她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轉移注意力。
漸漸地,陳嘉玉想起在去會議廳的路上跟許嚴靈說的話,又聯想到韓教授與溫老爺子。
她似乎該問問溫延之後的打算。
研究了陣子,陳嘉玉還沒顧得上開口,韓教授的電話适時插了進來。
陳嘉玉沒有設置花裡胡哨的來電提示鈴聲,手機默認音樂響起,劃破了滿車寂靜。
陳嘉玉壓低聲音:“師父?”
“剛才你請假我沒聽清,下午有急事?”不等她接話,韓教授習慣性地一氣兒說完,“人家秦淮現在就在辦公室,我原本想着開完組會領你過去。”
陳嘉玉沒反應過來:“秦淮?”
韓教授恨鐵不成鋼地擡高了聲音:“你上次相錯親的那個對象,我帶學校了,你幾點回來?”
大概因為沒有播放音樂,又或許是密閉空間太狹窄,這句話傳出音筒時,車内安靜至極。
一路阖眸的溫延倏地撩起眼皮,凝聚在前排椅背的視線冷不丁地向右移,落在陳嘉玉身上。
他極輕地擡了下眉。
陳嘉玉别過身,對溫延的注視毫不知情,下意識調整音量,她低聲說:“得晚上呢。”
“秦淮可等不了你,下午也得回單位。”
陳嘉玉眼睛微亮,直接道:“那正好就不見了。師父,您别忙活,我過幾天跟您說個事兒。”
挂了電話。
陳嘉玉一轉回頭就見溫延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索性直白發問:“您告訴溫爺爺了嗎?”
“還沒。”溫延看懂陳嘉玉的意思,卻難得沒有順着話答,反而想起昨夜的對話。
他的目光不移開也不躲閃,眼皮微微垂落,看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思緒莫名有些飄遠。
陳嘉玉想接着問這件事,但溫延這樣盯着她,明顯是有一點不在狀态。
她不得不先關心一句:“您怎麼了?”
四目相對,有氣流在交觸的對視間滑走,陳嘉玉雙眼清亮,回視他認真而又坦然。
透徹到仿佛不論什麼都無法令她動搖。
因這出其不意的念頭一頓,溫延提了下唇角,溢出一絲不經意的氣息:“我沒事。”
随後挪開定格在她臉上的眼,徐徐道:“隻不過好奇,怎麼這麼多人追我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