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人的聲音,陳嘉玉驚訝地重新擡起眼,看向對方的目光也充滿遲疑。
緊接着腦内開始飛速轉動。
不等她細想,男人視線在她臉上略作停頓,挂斷無人接聽的電話再次開口:“我是溫延。”
溫延?
被資助她的那位溫爺爺時常挂在嘴邊,十六歲出國,畢業于常青藤名校,二十一歲在華爾街股市聲名鵲起,一舉成為操盤高手的長孫溫延?
這名字雖然時常聽起,但陳嘉玉幾乎沒在溫家見到過他。鮮有的一回,是與韓教授登門吃過晚飯後她提前告辭,在門口隔着車窗的遠遠一瞥。
而算上之前在學術交流會上的第一面,滿打滿算今天也不過才見第三次。
這樣看來其實不記得也沒關系吧。
陳嘉玉想起後暗暗找補。
但不知是借口牽強而兀自懊惱的,畢竟溫家資助她好幾年,還是此時霧蒙蒙的陽光讓人有些眩暈,溫延的聲音好聽到宛如一抹亮色,格外清透勾人。
反正陳嘉玉的耳朵有點熱。
她趕緊打了招呼:“溫先生。”
“你的手機。”溫延攤開掌心遞過去,随後漫不經心地在辦公室掃視一圈,“韓教授呢?”
陳嘉玉伸手接過,道了謝:“去開會了,大概半小時之後能結束,您要進來等會兒嗎?”
說話時她瞥過屏幕。
跟師姐的通話在兩分鐘前被挂斷,大概是接住的時候不小心摁到關機鍵。
溫延像早已料到這個結果,揚了下眉,面上沒什麼波瀾,轉而跟陳嘉玉交代:“爺爺找了大廚做宴,想請韓教授與陳小姐周六去家裡吃飯。”
“後天下午嗎?”陳嘉玉确定好時間,“那我等師父開完會以後告訴他。”
溫延淡聲提醒:“還有你。”
仿佛很擔心沒能傳達到位的樣子,陳嘉玉不由得彎唇笑了:“好的。”
兩人沒熟絡到能過多寒暄。
說清來意,溫延很快離開了辦公室,蘇特助等在拐角處,一前一後下樓時,給他彙報稍後的工作。
華君醫療是溫延跟表哥孟與濯合夥開的公司,原本今天的簽署儀式他不用到場。
但結束與合作方約在附近的午飯後,溫老爺子打來電話,道韓教授失聯,要他務必過來走一趟。
近年來老爺子做事越發火急火燎,倘若不按照他的指示,事後使性子鬧小脾氣做的得心應手。
不過溫延沒想到會遇見陳嘉玉。
老爺子口中禮貌、感恩、性格好的高材生。
溫延低眸下了最後幾級台階,手臂自然垂落。
低調簡約的黑色腕表折射出一道細微的光,有風貼着他刮過,露出襯衣包裹下優越的肌肉線條。
“……五點半溫董給您安排了下午茶,雙星地産的徐小姐,晚上八點有個電話會議,東城的項目經理彙報上周現場提出的整改進度。”蘇确看一眼不知在想什麼的boss,稍頓,“老闆?”
溫延在聽,于是直接道:“下午茶提前取消,照舊送一份禮物給徐小姐表示歉意。”
蘇确對此習以為常:“好的。”
“電話會議安排在二十分鐘後,晚上回去陪老爺子吃飯。”走到車前,溫延不緊不慢地坐進後排。
車子緩慢起步,從懷安大學停車場駛出。
昨晚連續三場跨國會議,溫延隻休息了不到四個小時,今天又從睜眼連軸轉到現在,才終于有了一小段能夠略略放松的間隙。
溫延靠着皮質椅背,正要阖眸小寐,敏銳捕捉到蘇确回望過來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溫延松了松領口。
“半小時前彭律師發來消息,提醒您……”
蘇确話沒說完,溫延擡手示意暫停。
車子在園區内龜速行駛,隔着玻璃,車内格外安靜,與春意盎然的窗外泾渭分明。
溫延偏頭瞧了一眼。
鬼使神差地,陳嘉玉最後露出的那抹淺笑在他眼前浮現,隻是對方貌似并不認識他,否則也不會在他自報家門後尴尬到紅了耳朵。
或許有些唐突。
這個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
-
五點四十,陳嘉玉從情人花廊C口出站,這裡距離約定的西餐廳隻有不到一百米。
因為是新開業一周的店,客流量不算大,甫一進門便有服務員上前詢問。
得知陳嘉玉提前預約,服務員核對好信息,領着她穿過大廳,徑直走向靠近玻璃花窗的位置。
那裡已經坐了一位身穿寶藍色襯衫的年輕男人,戴着黑色細邊眼鏡,正昂首望着她。
陳嘉玉左右看了看,發現這邊隻有一桌,于是快速打量了幾眼對方。
看上去倒是挺利落幹淨。
行至桌前,服務員側頭輕聲細語:“您好女士,這裡是您預定的A112桌。”
陳嘉玉低聲道謝,等她走後,才迎着年輕男人的視線詢問:“您好,請問是韓……”
“我是。”男人屈起食指扶一扶眼鏡,起身,舉止間頗為熱切,“我是韓景。”
跟韓教授是親戚?
陳嘉玉抱着這個念頭摘掉細鍊包落座。
随後又不動聲色地瞥過桌牌,确定對上号才稍稍放下心:“我們約在六點,韓先生怎麼來這麼早?”
“我正好在科大上完課,所以提前過來了。”韓景看着她,笑意斯文,“你還沒自我介紹。”
因為是韓教授與師娘牽的線,師父又親自掌眼,所以陳嘉玉對男方的情況并不擔心。
甚至來這之前,她對男方所有信息全部來自師父下午的那段話。
但完全沒料到,對方居然也是一樣。
陳嘉玉略微感到無奈,正色道:“我叫陳嘉玉,目前在懷安大學基礎醫學院讀研一。之前有聽說韓先生在科院做研究,方便問一句您在科大……”
“你的名字不錯。”韓景忽然點評,一臉好奇的樣子,“嘉玉是哪兩個字?”
頓了頓,陳嘉玉垂眼添了半杯檸檬水:“耳東陳,嘉勉的嘉,碎玉的玉。”
韓景文绉绉的:“玉曰嘉玉,币曰量币,指的是用于祭祀的玉。是這兩個字吧?”
陳嘉玉面色古怪了一瞬:“韓先生好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