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蘅半夢半醒間聽到淅瀝瀝的雨聲,她下意識将身體縮了縮,但是額頭上很快便搭上來一片濕哒哒冰涼的布,将崔蘅驚醒了。她睜開眼睛,眼前的光暈由深轉淺,然後消失,這才看清眼前那張緊緊蹙着眉頭的臉。
崔蘅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盧淩風伸手過來摸她的額頭,崔蘅才開口:“你怎麼在……怎麼會來找我的?”
盧淩風輕輕吐出口氣:“路上看到你的‘穿雲箭’,便追過來,你那個皮膚黑的随從摔下馬之後折了條腿,馬跑沒了,見到我才給我指了方向。”
崔蘅以前給師門内的其他人放信号彈時被盧淩風看到過,她當時打趣地說,這是他們門派的“穿雲箭”。
——你沒聽過吧,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她當時半是玩笑半是自豪地對盧淩風這樣說,他卻記在心裡了。崔蘅說他們師門内不同的人所持信号彈是不一樣的花色,遇到危急時刻才會拉響信号彈。當他看到夜空中代表崔蘅的紅色牡丹一朵接一朵地綻放時,盧淩風都快急瘋了。還好他趕得及……
崔蘅此時也安下心來:“武奇還活着……太好了。”
盧淩風盯着她的臉,眉頭緊皺:“還有時間關心别人,你看看你自己,都……”
他沒說下去,隻是伸手輕輕去碰觸她的左臉。崔蘅身上傷很多,最顯眼的就是臉上那個紅腫的巴掌印,她細皮嫩肉的,被那賊人打了一巴掌,此時整張臉都腫起來了,嘴角還帶着血絲,多看一眼都令人覺得揪心。
崔蘅扯扯唇角,似乎想笑,卻沒笑得出來。她躺在那裡,終于注意到盧淩風身上氤氲開的血色,盯着他的肩膀道:“你受傷了?”
“無礙。”盧淩風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然後抓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肩膀上,将傷口遮住。
崔蘅下意識皺起眉,越過盧淩風的肩頭看向外面,漆黑的夜晚下着雨,雨絲打在草葉上沙沙作響。這裡竟然隻是一處洞口,連個客棧都不是。
“這是哪裡……”
崔蘅撐着身體想坐起來,但是剛才掉下馬摔了兩次,到現在肋骨還在疼,盧淩風伸手将她扶起來。這洞口并不寬闊,盧淩風一直坐在她側上方,此時崔蘅坐起身才發現,他整個人擋在洞口處,後背都被雨絲打濕了。崔蘅微微垂下眼睛,往洞口深處挪過去一點:“你往這邊點,那裡不避雨。”
盧淩風笑了一下,這才靠到她身邊坐着,崔蘅伸手往他肩膀上輕輕碰了碰,道:“那夥賊人武功确實高強,你應付得也不輕松吧。”
盧淩風自嘲一笑:“何止不輕松,拼了半條命才逃出來。還好這裡有一處凸出的平石,否則剛才掉下山崖時,我們倆都死定了。”
崔蘅聽他輕描淡寫地講述這些經曆,卻聽出驚心動魄,盧淩風竟然帶着她一個昏迷過去的累贅掉下懸崖還能活下來,真不愧是男主角……崔蘅在心裡跟自己開玩笑,喉頭已經哽咽:“這種情況下,就不必救我了。”
“反應過來時已經救下來了,總不能再扔出去。”
崔蘅被他逗笑,盧淩風猶豫一下,輕輕握住她的手:“那我們就扯平了,好不好?”
崔蘅疑惑地去看他,盧淩風見她沒有将手抽回去,才用了點力握緊她的指尖:“我這次救了你一命,你不要再生我氣了。”
崔蘅終于忍不住流下眼淚來:“哪有……哪有這樣扯平的。”
盧淩風還沒說話,崔蘅伸過手來,緊緊摟住他的腰。盧淩風輕嘶了一聲,吓得崔蘅急忙松開手:“碰到傷口了?”
不過她馬上被他按着腦袋壓回來,盧淩風摟着崔蘅的肩膀歎了口氣:“别動,我不疼。”
崔蘅終究還是沒動,隻是她不敢太用力地靠他,隻松松地圈着盧淩風的腰,她等了一會兒,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他好像在往自己脖子上套什麼東西。崔蘅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自己離開前塞給他的錦囊。那個錦囊上有一條綠色的挂繩,是挂在腰上的,被盧淩風這樣給她套在脖子上,看起來有點搞笑。
崔蘅下意識擡手去摸那隻錦囊,盧淩風立刻道:“不許拿下來。”
崔蘅愣了一下,還是聽話地松開手,她靠在盧淩風肩膀上,擡着眼睛盯着他。盧淩風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似乎想移開視線,不過這個山洞很小,他躲也躲不到哪裡去,便問:“要不要睡一會?”
崔蘅搖搖頭,她想了半天,還是問出那個不敢問的問題:“你對喜君動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