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蘅并不知道把這惡魂從裴喜君身體裡驅逐出去的辦法,隻能将紫菱粉收起來,讓她随身攜帶,一旦出現任何問題,便往自己身上抹一把。
“若想解決問題,得請我師父出山了,等下我寫封信送回師門,若師父她老人家沒去别的地方雲遊,應當會回應我的。裴小姐,在那之前,不如我找人護送你回長安?”
裴喜君搖搖頭:“以前在家中能做之事無非研究妝容,買些首飾衣服,今日見了崔姐姐,卻覺得有趣極了,我想跟着崔姐姐,不知崔姐姐能否答應?”
裴喜君乖巧可愛,一口一個崔姐姐,把崔蘅叫得心花怒放,捧着大臉扭來扭去:“也好也好,若你回家去再被那惡魂欺負可怎麼辦,還是跟着我吧,我來保護你。喜君妹妹,你寫封信給你父親,告訴他你在外面同我遊玩,也讓他安心。對了,我兄長崔璋是監察右丞,崔侍郎應當知道他。”
裴喜君立刻開心道:“好!我這就寫。”
裴喜君說完,又偷偷看了崔蘅的臉一眼,美滋滋地低下頭,崔蘅忽然湊近過去:“喜君妹妹,你是不是喜歡我這張臉。”
裴喜君被她直白的話說得整張臉都紅了:“沒、沒有啊……”
崔蘅嘿嘿一笑:“我雖然是女子,但我有個哥……回去之後,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害羞什麼嘛!怎麼他們男子就能見色起意,我們女子就不能單純因男子的臉好看産生好感嗎?!”
裴喜君捂住臉小聲道:“崔姐姐,你不要再說了……”
崔蘅從裴喜君房中回來時,變得十分神清氣爽,嘴裡還哼着奇怪的小曲,盧淩風聽到動靜,擡眼朝她看去:“為何如此高興?”
崔蘅笑嘻嘻道:“不告訴你。你怎麼還在看我的手劄?”
她說着走上去,将油燈挑亮了一些,盧淩風笑着說:“覺得很有意思,一看就入迷了。哎,這是什麼意思?這個蛇,白鱗紅眼,被奉為神蛇,但最後證實隻是白化之蛇。何為白化之蛇?”
崔蘅湊過去一看,道:“這是我兄長到任的一個縣,這個縣裡的人不事生産,卻供奉一條白色巨蟒,認為它是神明,自己都吃不飽,還為蛇供奉豬羊。後來發現是飼養白蟒之人散播的這等謠言,他其實一直知道白蟒底細,從那蛇很小時候就養着它,然後利用自己同旁人的信息差,将這白蟒捧上神壇,為自己斂财,至于白化之蛇……簡單解釋起來就是這種蛇身體裡缺某種東西,讓它的鱗片無法産生顔色,從而呈現白色。其實這種蛇比普通的蛇更加虛弱。”
盧淩風點了點頭:“雖然隻是普通的蟒蛇,但也算是有靈性了。”
“何以見得?”
盧淩風指着手劄上的一行道:“這人吹起哨聲,白蟒就會出現,還不夠有靈性嗎?”
崔蘅笑了笑:“非也。此人每次喂食白蟒都會吹起哨聲,天長日久,吹起哨聲時,白蟒便以為又來了喂食,當然跟随哨聲而現。這叫作動物的學習行為,同訓狗熬鷹是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那最後如何解決的?”
崔蘅輕笑:“很簡單,殺了他們眼中的蛇神。哦對了,我還把那蛇肉分給大家吃掉了,蛇膽賣到藥鋪也換了一筆錢。”
盧淩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知意,你怎麼什麼都懂。”
崔蘅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在盧淩風頭頂拍拍:“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見識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了,懂得多,就不容易受騙。”
盧淩風把她的手撥開,不滿地看她一眼:“這是在罵我愚笨。”
“非也,隻是你太善良了,還保留着天真的浪漫情懷。總之你記得,畜牲就是畜牲,野性難馴,不要輕易把它們的行為代入人類才有的感情。”
盧淩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知意,這本手劄再借我看看。”
崔蘅點點頭:“你喜歡就拿去看吧。”
這一夜倒是平安度過了,第二天蘇無名帶着縣裡的捕賊官來到甘棠驿,盧淩風幾人從樓上下來,衆人都聞到了一股皮肉煮開的香味。衙役們沖進廚房,盧淩風也跟着去了,不一會兒幾個人就捂着嘴沖了出來,有幾個還吐了。
這甘棠驿的驿卒竟在鍋裡煮人頭,煮得是昨晚那個折沖都尉和之前來這裡的崔無忌。崔蘅突然想起自己還喝過這個地方的鍋裡煮出來的姜湯,差點把黃疸水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