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起床，出來看到這個盛況，先懷疑自己有沒有真的清醒，然後轉身看徐楠，眼神的意思很明确：【你搞咩？】

徐楠自動在腦子裡給媽媽加了方言特效。

場面越混亂，她就越松弛，會不受控制地在腦子裡開始天馬行空。這是常年需要對抗壓力的學霸自己摸索出來的臨場放松模式。

姜旭很快弄清了狀況，有條不紊地開始安排。“太好了，今年春節家裡可熱鬧了，都到餐廳來吧，坐下聊聊。老徐，中午吃什麼啊？我有點餓了。”

徐楠跟在媽媽後面，内心佩服至極。姜女士不愧是見慣了生死大場面的外科主任，掌控這個局面，完全不在話下。

“老師，我去煮馄饨吧，師母餓了，大家應該也都沒吃中飯。”孫簡嶼反應最快，直接走向廚房。

“你煮你們的，我吃年糕湯”徐正元此時還不忘要堅持他的傳統，徐楠開始對自己的爸媽五體投地。

“對了，還沒問你們喜歡吃什麼。”徐正元看向坐在餐桌邊的夏天和路臨之，“有荠菜香菇大馄饨和海鮮年糕湯，你們想吃什麼？”

“我和學姐一樣就行”“我和楠楠一樣就行”

夏天和路臨之一起開口，空氣稍微停滞了一下。徐正元稍稍失望，“都吃大馄饨啊？”

“我去廚房幫一下大師兄。”徐楠走向廚房。

姜旭朝她喊了一句“楠楠，我和你爸一樣，吃年糕。”然後在餐桌邊坐下來。

路臨之站起來，“媽媽，我去做年糕吧。”

徐正元也站起來：“臨之，你不用管，我去做。“

路臨之的這聲媽媽叫得如此自然，以至于姜旭和徐正元都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桌上有徐楠早上煮好的梨水，姜旭從杯架上取下三個杯子，分别倒滿，把其中兩杯推給了坐在對面的路臨之和夏天。

“先喝點水，這個天氣喝點梨水，對喉嚨好。”

然後看向夏天，“夏天是嗎？剛才徐楠說你在她的組裡實習，還是她高中的學弟，你家也在南城？”

剛才時間緊張場面混亂，徐楠隻來得及和媽媽簡單介紹了一下夏天，關于他要在家裡過年的事，還沒來得及說。

“是的阿姨，不過我在南城中學讀了一年就出國了，後來一直在美國讀書，父母現在也都在美國。”

看到姜旭有點疑惑，夏天意識到她想問什麼，馬上解釋：“很多年沒在國内過春節了，我問師姐能收留我來家裡過年嗎，她答應了，可能還沒來得及和您說。不好意思阿姨，有點冒昧。”

姜旭是有點意外，不過馬上就說：“沒關系啊，歡迎你來，家裡多點人一起過年，熱鬧。”意識到路臨之一直沉默着，她把桌上的果盤朝他推了推，“臨之，吃點水果。”

路臨之心裡很難受。他意識到，雖然自己的拖鞋還在，他們也沒拒絕他的稱呼，但是從态度上，已經開始把他視為客人，和夏天和孫簡嶼一樣的客人。甚至還不如孫簡嶼和這個家的關系親密。

想到此刻徐楠和孫簡嶼一起在廚房做飯，象是這個家庭小一輩的主人，他心裡五味陳雜。楠楠身邊的位子，本應該是他的，擁有的時候，他并未意識到，有那麼多人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可以吃飯啦。”徐正元在廚房門口宣布，夏天和路臨之都站起來，過去幫忙。一陣忙亂之後，大家坐下來開始吃飯。

大馄饨是按三個人的量包的，三十個。孫簡嶼給心心念念要吃大馄饨的徐楠盛了十個，剩下二十個分給三個青壯年男性，明顯不夠。孫簡嶼隻給自己留了四個，夏天和路臨之，每人八個。

徐家的餐桌是圓形八人位，徐楠最後一個從廚房出來時，看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左邊是孫簡嶼，右邊是路臨之，不熟悉情況的夏天，坐在了路臨之的右邊。

她坐下來，一眼就看到孫簡嶼碗裡少得可憐的馄饨，直接從自己的碗裡撥了四個給他。“大師兄，你不夠吃。”

孫簡嶼還沒得來及拒絕，就看到路臨之，像玩擊鼓傳花遊戲一樣，默默把自己碗裡的，撥了四個給徐楠。

徐正元和姜旭不約而同扭頭看向對方，交換了幾個眼神。

姜：【你的愛徒這是什麼情況？】

徐：【不知道啊。】

姜：【你快說點什麼。】

徐：【啊，說什麼？】

姜旭挑了挑眉。

徐正元咳嗽了幾聲，雲淡風輕地說：“晚上有大餐，少吃點也沒事，趕緊吃完，商量下年夜飯做什麼菜。”

夏天在旁邊看着，覺得自己很沒參與感。

吃完飯，徐楠拒絕了所有人的幫忙，去收拾廚房了，留下其他人讨論年夜飯的菜單。

剛才在廚房，徐正元已經把路臨之帶來的年貨拆箱整理了，臘肉香腸之類的可以先放一放，海鮮類趁着鮮活要盡快吃掉。

商量之後，決定由徐正元擔任主廚，路臨之和孫簡嶼各自做幾個拿手菜，兩位女士坐等開席就好。

本來說夏天第一次上門做客，等着吃就行。結果徐楠聽到了，從廚房探出頭來，喊了一句：“夏天廚藝很好，中西菜都可以，不要浪費人才。”

夏天聽到這話，回頭看她，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路臨之和孫簡嶼沉默不語，默默寫菜單。

姜旭看着這個無聲的修羅場，在心裡歎了口氣。前女婿怎麼想的自不必說，另外兩位的心思，也昭然若揭，三個男生都很優秀，就是不知道女兒是什麼想法。

年夜飯空前豐盛，六涼八熱一湯一果盤。徐正元開了瓶茅台，孫簡嶼作陪；路臨之喝啤酒；姜旭喝紅酒；徐楠和酒精過敏的夏天，像兩個小朋友，喝果汁。

路臨之整晚話都不多，坐在徐楠旁邊，菜也吃得很少，一直默默地喝酒。徐楠在心裡和自己說了很多遍，不要關注他，不要關注他，還是在他又拿起一罐啤酒時，忍不住側身低頭，低聲說了一句：“第七罐了，差不多了。”

路臨之稍稍轉頭看她，眼睛裡有一絲光閃過，也壓低聲音，“楠楠，你關注着我呢？”

徐楠面色一凜，“你當我沒說。”

“我聽你的。”路臨之放下了手裡的啤酒。

他們這小小的互動落在夏天眼裡，他佯裝沒看見，繼續回應着姜旭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