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先講講辛西娅吧,我們王國護衛隊的小隊長之一。是我那一代精靈中、年紀最小的一隻,但她從不輸年長的人,任何事她都喜歡沖在前面。我主持了她的訂婚儀式,但沒……”
阿斯翠亞講這些時,不自覺地勾起唇角,但夢裡的某些畫面一閃而過,又像暴風雨一樣駭人。在對方還沒弄清情況的時候,她已經變得悲傷。“她隻要是聽說了您,一定會趕在前面幾個打招呼。她還好嗎?”
“我有印象。我走時,很好。要是我沒記錯,辛西娅的女兒有精靈的十來歲,星光盛宴時,她幫那小精靈邀請了你們的王子做舞伴——跳得不錯,比我要好。”
很好,阿斯翠亞松了口氣,不假思索道:“萊戈拉斯殿下确實——并非說比您要好,隻是在林地王國最好罷了。”
“很遺憾,我誇獎的是那小精靈。”
“抱歉,那是我狹隘了。我隻從我了解到的事實談起,而忽略了我不了解的部分。”阿斯翠亞冕下說着,音調平平,“但憑着您的品德,我願意相信您所了解的也是事實。請您再宣講些事實吧,要是您不吝啬自己的見識。”
阿拉貢緊緊抿着唇,用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處于怎樣的一個境地。他想起萊戈拉斯曾說的話:
“我總覺得,她從小到大……其實有兩三個阿斯翠亞,她們性格是不一樣的,每一個、也都和林地王國的其他精靈非常不一樣。總之,你要見到她本人才能清楚。”
那大概也很難清楚了,這個精靈太具體,那個精靈又太模糊。阿拉貢隻覺得、萊戈拉斯有一句微不足道的話是正确的:這兩三個阿斯翠亞都很像神明,如果神明既博愛又薄情。
他摸摸額頭,表示自己要講的事實有很長……
“真金未必閃亮,
“浪子未必迷途;
“老而彌堅不會凋萎,
“深根隐埋不懼嚴霜。
“冷灰中熱火蘇醒,
“暗影中光明跳蕩;
“青鋒斷刃将重鑄,
“無冕者再臨為王。”
“這些詩句總是伴着‘阿拉貢’的名字。”精靈不再吟誦,她腦中填滿了各類精靈與人類的傳說,比先人書寫的詩歌更加驚心動魄,“我想,沒像他一樣尋找到您,是我莫大的損失。”
“更可能是莫大的收獲。”阿拉貢說。
“我不知道,但不會的。”
阿斯翠亞搖搖頭,另外有些奇怪的想法,也跟着搖亂在空氣裡了。
雨停了,布理的夜很靜。樹葉的“沙沙”聲平靜下來,連頭頂的星星都不再交談。店主人養的黑貓在走廊無聲打轉,它聞到屋裡熟悉的氣息,無所顧忌地撓起門來。
阿斯翠亞去将門打開,黑貓便順着門縫鑽進來,迷迷糊糊地叫了聲。它踮着腳走到壁爐邊,将自己圍成一小團。
山姆睡眼惺忪地坐起來,見了來着是誰,又倒下去繼續睡——鹪鹩鳥卻是睡不安穩了,趁着它還沒尖叫,精靈将它托起來、放到了壁爐架上——這一切都是那樣安穩,就好像危險永遠不會來臨。
戒靈在黑暗且人迹罕至的地方最為強大,而躍馬客棧人員密集,它們不敢公然襲擊。但這安全隻是暫時的,盡管阿斯翠亞迷惑了敵人的眼線,阿拉貢又領着幾人在原來的霍比特房間做好了僞裝——用枕頭跟稻草,在床上搭出粗糙的人形。
誰也不知道今夜将發生什麼,就像誰也不懂得弗羅多戴上戒指後所看見的畫面——聳立的戒靈,和它們背後的、巨大的眼睛,那意味着什麼?阿斯翠亞不懂得,卻本能地感到凄涼。
她有種極為可怕的想法,她猛然想起了、從前糾纏過自己的一個問題:她是它的眼睛嗎?畢竟,它給了她光明。阿斯翠亞的視線,會給戒靈們提供尋路的線索嗎……
不、不會的,否則弗羅多在袋底洞時就該被捉住了,她不該在這時胡思亂想。
“等到達幽谷,我想我會離開,回到林地王國去。”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當弗羅多戴上至尊魔戒,所有受魔戒駕馭的、不可見世界中的所有邪惡生靈,都能嗅到一絲氣息。它們能夠感知到持戒人的生命,照見他在可見世界中的位置。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們明天的路會很難走。”阿拉貢抱着劍,沉聲道,“我們就算能不受阻攔離開布理,那也會弄得人盡皆知。但我會設法盡快隐藏行蹤。我知道一兩條離開布理的小路,一旦我們擺脫了追蹤者,就前往風雲頂。”
風雲頂是大道北邊的一座山丘,位于布理鎮與幽谷的中途。那裡視野開闊,縱覽四周,有利于審視周遭的情勢。
在埃蘭迪爾的時代,風雲頂的塔上曾有他親自放置的帕蘭提爾,也被人們稱作“真知晶石”。那是種由費艾諾所造、可用于遠望和兩地之間交流的一種黑色晶石。
晶石本有七顆,三顆位于剛铎境内,三顆位于阿爾諾。而到了第三紀元,不少晶石随戰争失落,現存的帕蘭提爾皆交由白道會的領袖薩魯曼保管——盡管白道會現已解散,人們還是對艾辛格的白袍巫師十分信任……
那灰袍巫師也去了艾辛格。
“過了風雲頂之後,我們的旅途會更艱難,我們将不得不在各種各樣的危險當中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