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扶暄在赴約之前盯着客廳挂鐘,至少做了兩個小時的思想準備。
他刷到過一些相親吐槽貼,感覺這類交際的踩雷概率接近百分百。不過自己是去談論合作,又不準備邂逅真愛,大抵沒那麼艱難萬險?
當是逛菜市場了,番茄找雞蛋嘛。楚扶暄勾着車鑰匙出門,一路上步伐松快。
當地公共交通不發達,他有輛小型的兩廂車,這些年一直沒換過,改裝過的音響流淌出老派搖滾樂。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楚扶暄從照着鏡子紮頭發開始,内心總是莫名忐忑。此時他聽着音樂,依舊感覺哪裡沒有安生。
等紅綠燈的工夫,他破天荒地打開電子搖簽網站,默念這趟見面結果怎麼樣,随機抽出來一張批文。
“肉包子打狗。”
楚扶暄:?
描述得這麼吓人,仿佛提前觐見大領導。
他滿身反骨地退出平台,點擊投訴選擇“事實不符”,繼而流暢地踩下油門。
雙方約定的地點在熱門商圈,碰巧現在是午間高峰,附近停車場被堵得水洩不通。
楚扶暄趴在方向盤前,慢吞吞繞了兩圈。奈何時間快要遲到了,他仗着車身緊湊輕便,擠在翼形标志的汽車前面。
原因無他,這輛SUV像公務配車,消費群體是商界成功人士,他們聊起來能從白天吹到黑夜,應該不介意被自己中途擋會兒。
楚扶暄以防萬一,用便利貼留了聯系電話,再匆匆走進店裡報出名字。
“您好,另一位客人已經在了,我帶您去二樓。”服務員微笑着核對信息。
樓梯處,楚扶暄頗為随性地打聽,問那客人看起來怎麼樣,服務員用中文發音回答很哇塞。
想必窦燦也不可能出賣自己,楚扶暄做了個“ok”的手勢表達感謝,随即他敲敲門,很輕地握住門把手,朝屋内的方向推開。
包廂裡,視野晴朗開闊,隔着碳煙色長桌,有青年故意挑了背光的位置,正散漫地靠着椅子,大半個人落在明暗交界的陰影處。
他捕捉到楚扶暄的吵鬧,擡眼往這邊轉過來,整張臉從而被光線照亮,楚扶暄正好可以看清青年的模樣。
對方長相風格是偏向銳利的英氣,因為氣場太強勢,甚至壓過了眉目的俊朗,乍眼的印象就是鋒芒過盛。
可惜酷歸酷,實際似乎是個草包。楚扶暄問一聲,青年吭一聲,而且對方的語氣越來越遲疑,仿佛腦子轉不動。
直到楚扶暄打聽他的相親狀況,周遭的氛圍徹底死寂。
是英語不好沒聽懂嗎?楚扶暄之前用當地語言做交談,當下善良地切換成了中文。
“我第一次相親,你幾次了?怎麼也要假結婚呢?”他講得字正腔圓、抑揚頓挫。
然後他苦惱地發現,男人本來漠然的表情好像變得茫然,仿佛在加州水土不服以至于産生什麼幻聽。
就在楚扶暄嘗試打手語的時候,祁應竹掃視了一圈包廂,意味深長地說:“這裡安排的是約會?”
可能是朋友從中牽線,沒跟人講明白狀況,楚扶暄被問得怔了怔。
他說:“也不算,窦燦和你解釋過多少?”
祁應竹知道窦燦是這次的獵頭,但沒有接觸過,于是猶豫地頓了一下。
楚扶暄見他臉上空白,立刻腦内亮起燈泡,肯定是朋友沒來得及告知詳情!
“我準備回國了,這個你知道吧?”楚扶暄搭着桌沿,探頭探腦地問。
祁應竹這次答複得很快,仿佛智商終于上線:“嗯,我看過你的作品集。”
楚扶暄受到的關注從來不少,負責過的項目常年在暢銷榜上挂着。現在被相親嘉賓提到了,他沒局促也沒自恃,僅僅是不以為意地捎過。
他開門見山,“下份工作不是什麼問題,主要是爸媽在我個人方面催得緊。”
祁應竹沒忍住問:“工作真的沒問題嗎?”
楚扶暄懷疑這人智商不太穩定,無意與草包交流事業發展,然後長話短說地講了手頭的困境。
反正這類相親是各取所需,自己既然選擇赴約,不如坦蕩一點,沒必要刻意忸怩。
“總之我沒扛住爸媽車輪戰,發了祁應竹的照片去湊數,現在他們天天問我什麼時候帶男朋友回家。”
把來龍去脈講到這裡,楚扶暄費勁地舒出一口氣,再察覺到男人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怔了怔,跟人強調清白:“我對祁應竹絕對沒好感啊,故意往家裡放個業内領導那也太惡俗了。”
“隻是湊巧有他的偷拍,又糊又黑的看不清樣子,我也好蒙混過去。”楚扶暄認為真相很重要。
聽完以上補充,祁應竹盯着他看,領會了當下鬧的是哪一出。
“你走投無路,讓獵頭當紅娘?”
楚扶暄唏噓:“本來怕他在大街上随便抓人,抓個四不像的也有問題吧……沒想到他深藏不漏,我一進門還納悶加州做媒居然這麼靠譜,差點覺得在夢裡。”
清亮的話音落下,祁應竹神色自持,在桌下用左手掐了下右手。
很好,是疼的,反正他沒有夢遊。
緊接着,祁應竹惡劣地勾起嘴角,貌似體貼地說:“我和業内領導那麼像,看着不難受?”
楚扶暄心說這人還挺敏感,他以為自己之前感慨兩人乍眼有些相似,不小心冒犯到了對方的自尊心。
“我是随口聊聊,其實你順眼多了,鼻梁比他挺,眼睛比他大,視覺效果還比他高清。”楚扶暄說瞎話應付。
他彌補着,安慰:“他名聲又不好,怎麼會把你倆放一起?”
這下輪到祁應竹語塞:“為什麼?哪裡不好?”
楚扶暄舉例:“我不認識他,但聽說過他脾氣兇、加班狂,是個不太好相處的同性戀。”
祁應竹疑惑自己怎麼成了同性戀,不過他很快回想起來,曾經他為了逃避董事撮合,确實說過取向不合适這類借口。
“我以為所有人動動腦子,都分得清那在故意拆台。”他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