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離開,田衫月忽然說:“绛紫,你撩撥我爸的時候,我看見了,不過我也知道你應該是喝多了。”
她看着她,眼裡沒有憎惡的影子。
反而有種高高在上的傲慢,因為陸觀謙并無逾越。甚至還特别溫和有禮地提醒她,不要去刁難旁人。
田衫月可太貼心了,還專門給韓绛紫找了一個喝多了的借口。
謬誤是無意的,而詭辯是有意的。
韓绛紫言簡意赅:“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這個天聊得不是很愉快。陸觀謙看韓绛紫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多少讓田衫月有些不是滋味。
下一秒,高高壘起的香槟塔被人碰倒,直直沖着正前方的韓绛紫和田衫月砸下去。
“小心!”
陸觀謙離得最近,慌亂又急切地把兩人中的韓绛紫拽至安全區域,牢牢護在身前。
嘭地一聲巨響,香槟塔自上而下層層崩塌,将想逃卻雙腿發軟的田衫月重重砸倒在地。
玻璃杯相互撞擊碎裂,酒液飛濺。
田衫月倒地後,鮮血不停地冒出來,白色禮裙眨眼間就紅透了,玻璃渣紮在臉上,特别駭人。
饒是被人死死按住,韓绛紫還是看見她臉上那慘不忍睹的狀況了。
這突然的變故把在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韓绛紫幸運地沒有受傷,但就是覺得這事兒不可思議。
按理說該被保護的是田衫月,怎麼就單單護着她這個外人?
看着地上滿身是血的田衫月,和驚愕失色的田頌逸,陸觀謙僅遲疑片刻,便又拿定了主意。
“備車,去醫院。”他朝身旁保镖吩咐一聲,随後穩穩地一把抱起田衫月,往外走去。
直至那兩人的身影徹底消融在視線裡,韓绛紫才在滿盈着複雜的眸光中,慢慢站起身。
經曆這麼大的陣仗,盛典草草結束。
醫生給田衫月縫了十幾針,之後安排她住院治療,她拒絕了,在家養傷閉門謝客。
連代郁都沒能進去田家大門。
過了幾天,田衫月終于松了口,允許外界探視。
她躺在床上,看着代郁拿着名貴補品進來。
他掃了她一眼,說:“你對韓绛紫有敵意。”
她閉口不言。
代郁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表情沉穩,語氣也很漠然:“如果你不把她當作假想敵,我們的關系還能像從前一樣穩固、正常。”
正常兩個字,怎麼聽都覺得滲人。
田衫月閉緊雙眼。
“難道你是因為她才對我這麼冷淡的?
“當然不是。”他眉眼濃郁至極。
田衫月掀被子下床,“嗯,隻是感情淡了。”
代郁沒有再開口,異常沉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默認了她說的話。
韓霜如想着借此機會讓兩人多些獨處空間,很少往田家跑。田家那邊估計也是這麼想的,也沒人打攪。
出于人道主義,韓绛紫抽空來了趟田家。
本就沒有多少可聊的,送完禮,跟代郁打了聲招呼,走了。
忙完工作,韓绛紫已經累得擡不起眼皮,還好她的辦公室有個小隔間,裡面有張床能讓她躺會兒。
睡醒起來,一看時間都下午五點了,她這才看到馮半見給她發的消息。
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韓绛紫說馬上。
馮半見發了條語音過來,試探問道:“你能幫我個忙嗎?”
她感覺他應該是碰到點麻煩事了,不過她沒多問,不知道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還是有别的考量,反正之後馮半見就沒話說了。
韓绛紫直白地給出答複:“看你表現。”
她向來說話辦事總留三分餘地。
二十分鐘後,韓绛紫回到玻璃别墅。
昨天有些唱歌設備放在家裡,正好派上用場。
她調整好設備,把無線麥克風塞進他掌心時,金屬網罩還帶着體溫。
馮半見專心緻志地學習怎麼拿麥克風唱歌。
視頻電話那端,奶奶的笑顔成了他最溫暖的慰藉。
等他好不容易将這新奇設備的操作摸了個七七八八,正滿心歡喜時,又被韓绛紫提着領子扔在沙發上。
身形微動,他衣襟敞開。
原本被遮掩的肌膚瞬間闖入視線。
膚色稍深,上面有些斑駁的傷痕,看樣子有些年頭了,不然手感也會很好。
韓绛紫緩緩伸出手,指尖一點點朝着他的皮膚靠近,在距離僅僅幾厘米的位置,停住了。
能明顯感覺到,他皮膚底下那股生機正“砰砰”地跳動着。
韓绛紫知道為什麼這裡響。
因為他在這裡悄然種下了一顆純情的種子,就陷在這片格外脆弱的部位裡,即将發芽、生根、開花。
“馮半見,你是覺得,我不會對你做點壞事嗎?”她歪着腦袋,鏡片後的栗棕色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
韓绛紫望着面前的臉孔。
腦袋是圓的,鼻頭微圓,眼睛是圓的,整張臉頰輪廓分明,糙得像塊沒打磨過的石頭。放在帥哥堆裡,憨得像個傻小子,不會有人看第二眼。
臉頰兩坨紅暈,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害羞鬧的,反正她有的是耐心跟他磨着,耗下去。
隻有那雙鹿眼,透着一股讓人挪不開眼的野性勁兒,又深又邃,讓那張過于純淨的臉多了一分粗犷。
韓绛紫真納悶了。
就他這雙看着挺兇、挺野的眼睛,怎麼就能冒出十分賣力,十分虔誠的。
脖頸挨着她的動作牽掣着往前傾,他被迫靠近她,鼻梁近乎相貼。
韓绛紫清淺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
如兩片即将融化的雲,一整塊皮膚都染上溫度。
有點熱。
馮半見嘴巴被堵着,當然,就算韓绛紫不捂住他的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話說。
但他的心可沒壞掉。
觑着她的臉色,從她口中聽到他的名字,馮半見在心底也默默念着韓绛紫的名字。
韓绛紫、韓绛紫、韓绛紫……
一遍又一遍。
绛紫就跟熟透了的桑葚顔色差不多,是那種很濃郁、很深沉的紫。半見呢,就像剛下過雨後,清晨天邊那抹淡淡的、幾乎快和雲朵融為一體的淺黃。
雖說它們壓根不是一種顔色,但放一塊兒鼓搗鼓搗,就能變出一種新的中間色來。
一開始是心平靜氣的念,後來是神經粗線條的念,再後來是有些發怵的念,最後是茫然、糟糕、難受的。
韓、绛、紫。
薄薄的眼皮正不安分地在抖。
馮半見後知後覺地想,她會對自己做什麼壞事呢?
他腦子一熱就忘乎所以了,本來是給韓绛紫不帶任何回應地捂嘴。
可不知怎的,猛地一下,舔到了韓绛紫的手心。
兩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