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邊秒挂。
她把這信兒告訴逢宣,攥着手機等回音。
熱搜榜上跳着他的名字,配圖是競争對手公司樓下打轉的黑色商務車。某篇爆料帖稱,逢宣要簽約田家的音樂公司。
助理小宋跟漏氣的氣球一樣,癟了:“韓總,天光那邊出十倍價錢請逢宣,咱們加不加?”
“加個屁。”下班人群等電梯,韓绛紫逆着人流往回走。
她現在真覺得逢宣就是存心晾着她,就是喜歡看着她和田衫月扯頭花,再坐收漁翁之利,這男的手段真黑。
天下男人一般黑。
回到辦公室,發現裡面多了個不速之客。
剪裁考究的西裝褲沿在皮質沙發折出鋒利褶痕,長腿交疊。
當他摘下皮質手套,就會注意到那雙手在溫暖的室内依然蒼白得能看到淡青色血管,将熱度排除在外。
韓绛紫握在門把上的指節驟然發緊。
黃昏的光線打進來。
他緩緩回頭,臉部輪廓被光影分割得界限,一半隐沒陰翳暗色裡,另一半浸在葡萄紫的光暈裡。
看起來冷淡又堅硬。
“怕我?”他聲線低沉清潤,低低地飄入她耳中。
擡眼望向韓绛紫的瞬間,狹長的丹鳳眼裡凝着将熄未熄的灰燼。
他推椅起身時大衣下擺掃過椅背,殘留在空氣中的雪松香,在暖風中凍結成看不見的霜。
誰也沒先打招呼。
“衫月一向喜歡排場,你就不能讓讓她?”
他口吻公事公辦,與那日的欲言又止渾然不同。
沒說明緣由,就說明田衫月告狀,他是來給未婚妻找回場子的。
“哦。”韓绛紫明白了代郁的來意,不輕不重地吐字,“我把田衫月砸死了?”
代郁目光下斂,不似往常的清冷疏離,眼中竟是什麼情緒都沒有。
一道聲音從頭頂劈下來。
“胡鬧也該有個分寸。公司挖人你分得清楚,怎麼到這就犯糊塗?”
以韓绛紫對代郁的了解。
出生起就是母親的忌日,從小到大做任何事都要預設後果,滿足父親的期待,他這人被管得嚴,太過早熟,導緻性格封閉。
絕大時候他比同齡人更像個老古闆,極其護短。
韓绛紫沒想明白他怎麼能把一個問題問的不像問題,答案不像答案。
她覺得他是來替田衫月教訓她的。
真相不是最重要的。
偏袒才是。
“我是你哥哥。”
他嘴角微提,談不上高不高興,隻是很平和地叙述這個事實。
裝着同居照片的文檔袋堪堪壓住書桌,代郁摩挲着玉扳指,明滅的光斑在他臉上切割出深淺不一的陰影。
“需要我提醒嗎?若是父親知道你做了這種下作事,該誇你孝順還是頑劣?”
保持表面的禮貌,但暗藏威脅。
韓绛紫拿過來團了團,扔進垃圾桶:“别拿長輩的身份壓我。”
往後退了兩步跟他拉開距離。
今天他特地過來一趟,又是支使又是脅迫,他們之間似乎多了一道枷鎖,韓绛紫嫌身上太重,下意識想解開這道枷鎖。
她登時扭開頭,沒什麼猶豫往外走。
“當年你棄我離開,害我差點背上人命的時候,怎麼不說要乖?”
“現在學也不遲。”
好一陣,她都覺得背上染了什麼髒東西。
“你該慶幸衫月不像你這麼瘋。你總學不會求饒。”代郁似有所感,他擡起頭,目光看進韓绛紫瞳孔裡。
“做錯也不肯改,死也不肯改。”
語氣淡淡的,帶着理所應當、氣定神閑的偏執。
她截住他的話頭,“改了。”
代郁半眯的眸子瞬間睜開,晃出一抹裹了薄冰的光。
他就像一尊大佛,無欲無求,隻可遠觀不可亵玩。
幾乎把她看透。
即便沒戴眼鏡,也能察覺那份令人發怵的凝視。
韓绛紫下意識回避目光否認:“出去,帶着你的手套一起滾。”
就算他的槍裡沒有子彈,可她親眼看見他扣動了扳機。
光着一點就已經足夠傷人了。
其實就是哪有什麼讨厭,借着情緒說出心裡話,不用找什麼借口。
但凡代郁開過口,韓绛紫當年在圈子裡也不會那麼難過。
他不習慣她說話這麼夾槍帶棒的,仔細想想他們有五六年沒見了,他現在之所以覺得不舒服,主要是先前她對他是敬重的,友好的,無腦捧着他。
而這份例外被他親手給葬送了。
代郁又瞧了她一眼,慢條斯理戴上手套。
“知道我為讨厭不守規矩的人嗎?”
“因為他們總天真地以為,先進攻的人,掌握主導權。”
下樓她走在他後面,總覺得他說那兩句話的時候身影有幾分落寞。
韓绛紫覺得他這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一開始也沒有多想。
他在代家權勢大,獨斷專行。權力的滋味享受久了,容不下旁人忤逆他。
韓绛紫就是這麼當上反面教材的。
她預感不好。
不過他說的一點沒錯。
先進攻的人。
何談無辜。
以至于後來她跟馮半見,逐漸偏差。才會發生了那件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