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雅間徹底空曠下來,晏如頭有些暈,站了片刻便站不住了,隻好又坐了下來。
她看向跟過來的段濯,見他步履平穩,面上仍是一片霜雪之色,有些驚訝,戳了戳他:“你酒量真好。”
段濯握住晏如白玉一般的手指,輕輕“嗯”了一聲。
他在晏如身旁坐下,放開了晏如的手,又理了理她微微淩亂的衣袖。
晏如擡手,晃晃袖子,又嗅了嗅,沒明白段濯對她的袖子做了什麼,隻好又放下。
段濯于是又一點點撫平了她袖口的褶皺,而後靜靜看了晏如片刻,将她鬓邊散亂的發絲輕輕别到了耳後。
“你在做什麼?”晏如歪頭看他,可還沒等段濯回答,她又喃喃道,“好渴啊。”
她說着,又要去倒酒。
段濯拿走酒壺,給她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晏如唇邊。
晏如有些渾噩的腦子愣了片刻,這才後知後覺地就着段濯的手喝茶。
“段兄,晏如,看我給你們買的燈!”
一道響亮的聲音破空而來,夏晚輕巧地從二人身後的窗戶處鑽進屋内,他手裡的兩盞六角宮燈燭火搖曳幾番,又平複下來。
晏如一驚,不小心嗆了水,瞬間清醒不少。
段濯放下茶杯,輕拍晏如的後背。
“诶呀,這是怎麼了?”夏晚咋咋呼呼地撂下宮燈,去看晏如。
片刻後,孟冬也閃身進了雅間,他手裡亦是兩盞宮燈。
孟冬瞧見夏晚,劈頭就是一句呵斥:“你是着急投胎嗎?跑這麼快。”
方才夏晚拿了燈就跑,賣燈的商販還以為他要偷燈呢。
夏晚嘿嘿一笑:“這不是還有你嗎。”
晏如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眼帶水光地看了段濯一眼:“謝謝,謝謝。”
段濯神色一頓,而後清淺地“嗯”了一聲。
晏如又道:“讓我來瞧瞧是什麼燈。”
這四盞宮燈皆以細木為架,絹紗為衣,分别以梅蘭竹菊四君子入畫,玲珑精巧,糜麗華貴。
夏晚讓段晏二人先選,晏如本以為段濯會選“梅”,沒想到他卻拿了“竹”。
晏如自己無所謂,選了“蘭”,而後“梅”落入孟冬手中,“菊”剩給了夏晚。
“晏如,我方才還淘到了一件寶貝,給你看看。”
選完了燈,夏晚又擠眉弄眼地從袖中掏出一面銅鏡,對晏如道。
孟冬嗤笑一聲:“你别丢人現眼了。”
“這就是你不懂了,那些尋常寶貝有什麼稀奇的,”夏晚晃了晃手上的銅鏡,“就得是這樣能解語的寶貝才稀奇呢。”
晏如聞言頓時有了興緻:“什麼寶貝,還能解語?”
“嘿嘿,我給你示範一下。”
夏晚說着,将銅鏡舉到晏如面前,一邊輸送靈力,一邊問道:“銅鏡啊銅鏡,誰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
銅鏡上原本映照着晏如的面容,聞言,那鏡中人影瞬間露出一個分外詭異的微笑,而後拖着飄忽的聲音反複道:“是你啊,是你啊,是你…”
目睹這一切的晏如:“…”
雖然但是,現在人多也就罷了,大晚上照這個鏡子真的不會瘆得慌嗎?
“啊,真的是好厲害的鏡子啊。”
沉默許久,晏如終于艱難附和道。
“是啊,這可真是個寶貝,”夏晚心大如鬥,一點沒聽出她的勉強,又将鏡子舉到了自己面前,繼續問,“銅鏡啊銅鏡,誰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修士?”
“是你,無疑是你。”
這銅鏡好像頗會看人下菜碟,一面對夏晚,聲音立即擲地有聲,铿锵有力。
衆人:“…”
段濯仍舊矜持地坐在原地,八風不動。
晏如則面帶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暗自思忖,難怪夏晚從前跟段濯不熟,這兩人的畫風也太迥異了吧。
最終是孟冬翻着白眼道:“你要點臉吧。”
夏晚哼了一聲:“你就是嫉妒我有這麼好的銅鏡,以後你就是哭着喊着求我借你用,我也不會給你的。”
“你有沒有想過,你待會就要哭着喊着求我不要打你。”
“你來啊,誰慫誰是孫子。”
“好啊,你等着…”
在玩笑聲中,幾人繼續喝酒吃菜,不料大堂中有個醉酒的大漢忽而高聲道:“要我說啊,為了個女人攪得仙魔大亂,這夏風眠分明是紅顔禍水嘛。”
有人附和,但也有一個少俠反駁:“話也不能這麼說,那些魔頭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遲早都是要被正道清理掉的。”
大漢一聽有人反駁他,立即更大聲道:“那夏風眠明明出身名門正派,卻嫁與無惡不作的魔頭,如何不是紅顔禍水?”
少俠:“可夏風眠分明是被魔頭強搶的。”
大漢:“那又如何,被強搶她就沒錯了了?她要是還有羞恥之心,就應該即刻自盡,她卻沒有自盡,分明是自甘下賤!”
少俠隻覺此人不可理喻:“如兄台所言,若有匪寇強搶你錢财,你為求保命給了錢财,難道也是自甘下賤?”